他说,“他会回来的。”
白隐玉无有触动。
“小玉,”苏青釉扶着弟弟双肩,“你看着我,哥不骗你。”
少年摇头,断了线的珠子随之滚滚而落。
“我真的不骗你,”苏青釉急切,“你摸摸看,你的玉,还在吗?”
白隐玉怔了怔,他下意识将手伸到怀里,这些日子,他都不曾确认过……他徐徐抬头,眸芯深处微微地颤动,仿佛一碰就碎了。
苏青釉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第一次带白隐玉去往天外天探望时,正赶上古佛前来渡修持。那一日古佛只比他们迟到半步,他扯了白隐玉身上附着着承曦碎裂元神的玉佩扔了出去,神魄相吸,留下战神一缕残魂。也是古佛将玉魂带回这方洞府,旷日持久地护持。
白隐玉无以为报,直直跪了下去,古佛并未阻拦。
“尊上,”少年哽声,“但求助益,千难万险,在所不辞。”
古佛垂眸问,“那你可愿以命抵命?”
白隐玉顿了顿,笃定地回道,“吾不愿。”
古佛笑了,“那便静心以待,有缘自会重逢。”
是日,从天外天离开,白隐玉对苏青釉道,“二哥,我要回下界。”
苏青釉大惊失色,“那可不行,私下带你过来,父王母后至少扒掉我一层皮,若是未将你带回……”
“二哥,”少年冷静道,“我知你担心何事。”他勉强地勾了勾唇角,“但凡万中一线的生路,我也不会令他归来寻不到我。”
苏青釉仍不放心,又不忍强求,便一路跟随他返回下界。少年先是到凡间市镇走了走,仙境数月,人间已过了几十年。他循着记忆,沿着僻静的小巷缓步,突然冲出一个须俱白的老道士,被苏青釉一把拦下。
“大王,你可算回来了。”老道士灰头土脸。
白隐玉蹙眉,“你怎地如此狼狈?”
老道士呼号,“您一走杳无踪迹,那可恶的狼妖又霸道得很,说什么不养闲人。我走投无路,总不能饿死吧。”
少年觑着他腰间各式各样的葫芦、锦囊、药瓶,“因而,你便卖假药谋生?”怪不得被打得鼻青脸肿。
“怎么是假药呢?”老道士涎着脸皮,“您瞧,这个,延年益寿……这个,包治百病……还有这瓶,一般人我都舍得不给他瞧……”
苏青釉没眼看,拂袖躲开来去。
“大王,您就行行好吧,老头子我好几顿没着落了。”
“活该,”白隐玉不虞,“让你坑蒙拐骗。”
“行行行,您慧眼识珠,这些入不得您的法眼。”老道士赶紧卖乖,“这边,布袋子里这些可是货真价实的药材,我去临近的村子里收的。您瞧,黄芪、丹参、白芍……您别走啊,我这里还有……”
白隐玉停步,“你说什么?”
最终,苏青釉见自家弟弟莫名其妙地握着一把草根似的东西,马不停蹄地回山,推了石桌石凳,平出一片田地,珍而重之地种了下去。
苏青釉问他种的什么,白隐玉不答,但他整个人从内而外,方如活了过来。
如此这般,倏忽百年,玲珑毓秀的少年长成风华绝代的青年。可这一片药圃,无论如何用心侍弄,终究颗粒无收。
苏青釉与兄长轮替,半年为期,带自家弟弟到天外天探访,聊以慰藉。
以往,蕴养承曦残魂的洞府之外有古佛所下封印,他们进不去。今日,他二人依着惯例止步。原本也只是遥望而已,白隐玉却不知怎么地心中没来由地悸动,他鬼使神差地趋前几步,伸手探过去,竟然畅通无阻。他一路飞奔,曾涉足过的闭关之地素净一如往昔,只是空无一人,本该置于冰榻之上的玉佩亦无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