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高大的身躯瞬时仿佛佝偻下去,神魄的衰败只在一念之间,旁人或许难以察觉,但容礼不认为这只是他的先入为主。因为那人问的尾音几乎掩不住地颤动,“他,在何处?”
容礼压根不答,自说自话,“吾亦抱憾,不知若是旧识重逢,陛下是打算先叙旧呢,还是翻脸不认人,毕竟……”他环顾一圈,“众目睽睽之下,故技重施怕是有失天帝威严。”
天帝无视他的讽刺,厉声质问,“他到底在哪里?”
容礼依然我行我素,“他在哪里,甘卿何事?身为九天至尊,陛下站在此处的目的难道不是替天行道斩草除根吗?魔王无踪,陛下该庆幸才对,怎么好似弃妇一般纠缠不休?”
容礼咄咄逼视,“莫非,陛下与魔王除去你死我活的瓜葛,尚有其他不可告人之处?”他极其轻蔑地笑了几声,“我怎么忘了,这千百年间,您力排众议撺掇身携秘钥的战神殿下屡次下凡,是不是就等着他马失前蹄,好令你那愚蠢的老相好重见天日?”
“……”
“什么?”
“老相好是什么意思?”
“陛下与魔王???滑天下之大稽!”
“适才龙王不也说……”
“小主与这天帝也太过肖似了些,不会是……不对,不对,神魔血脉根本不可能相容。”
“呸,屁话!天帝有什么了不起,我们魔王瞎了眼才会看上天界的伪君子。”
“就是。”
天兵魔修皆被容礼这几句不着调的话惊掉下巴,彼此呛开声来。
天帝愠怒,直叱容礼,“你放尊重些。”
“尊重?”容礼宛如听到天大的笑话,他状似癫狂,“你也好意思道尊重二字?他就是愚蠢,愚不可及,不然怎么会着了你的道,鬼迷心窍,整出我这么个匪夷所思的怪胎来?我算什么,你们谁又尊重过我?我特么地凭何要背负你那些脓疮烂肉,不人不鬼不神不妖地游荡在这污浊的天地之间。他欠我的,阖该极尽所能偿还,你……”容礼咬牙切齿,“亦然。”
天帝无地自容,痛苦地阖眸,复又睁开,第三次追问,“他到底身在何处?”
“呵呵,呵呵呵。”容礼阴恻恻地从齿缝中挤出冷嗤。
天帝忽然惊悟,他不可置信地僵视片臾。
容礼一掌劈来,天帝未闪未避,深厚的魔息正中天帝胸膛。
天帝倒退半步,承曦自后搀扶,随即意欲上前,被天帝拦住。
天帝垂,怔怔地盯着金甲之上黯青的掌印。陌生又熟稔的气息令他万念俱灰,朽木枯槁。
“他……”天帝只低低地道出一字便说不下去。
容礼施舍般地告知,“没错,他将功法尽数传于我。至于他身处何处……”容礼轻挑地回头,随手指了指,“大约,幽冥海底,尸骨无存。”
“怎么?你该料到的。”容礼继续肆无忌惮地往天帝心房插刀子,“我可未曾有一丝一毫逼迫,是他心甘情愿。”
“不……”天帝抓着心口,五指嵌入坚硬的盔甲,咽喉抽搐,艰难地吐出气声。
容礼字字见血,“陛下,比起重逢,他宁可粉身碎骨,寸骨不留。”
“住口!”承曦阻止他说下去。
容礼斜睨,“战神殿下,吾私以为,你至少是个拎得清的。”
承曦平淡地承了他的目光审视,不置可否。
“天界龌龊混乱,这一战,殿下早有所料。”不然,在觉察到端倪之初,就该横加阻拦,而不是放任自流。
承曦无畏异议,直截了当,“不破不立。”
容礼拍掌,“好!殿下倒是坦诚……”他阴森一笑,“那便也不死不休好了。”
随着他手起掌落,霎时间,躁动许久的五界盟军席卷而来,十万天兵径直迎上。时隔近千载,幽冥海岸再次被血光浸染,杀气肆虐,浮尸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