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琉教他们手艺时并未藏私,只她深知这一行当比旁的工活要难熬些,一来金料银料都不便宜,二来没个几年也很难出师,她自己一路过来,知道此道不易行。
江琉想了想,又补充道:“习金工技艺需得沉下心,忌骄忌躁,日后若你心中有疑,可随时来寻我。”
释枫面上一喜,急忙应下。
他从不觉得跟着一位年轻的女子匠师习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自从师傅的金丝香球在城里风靡之后,师傅也成了这扬州城里小有名气的匠人,除了赞叹之外,也有许多不好听的话在暗处流传。
世人对于女子抛头露面一事,总是颇有微词的。
特别是金工这一类需要力气耐性的活,一名年轻女子与一位力壮男子站在一块儿时,大多数人会更倾向于选择男子金匠。
可释枫知道,自己的师傅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匠人。
她懂得多,手也巧,经她之手制作出来的金器,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精细奇巧。
许多人说那金丝香球就是师傅的巅峰之作了,甚至还有人说这是师傅从哪里抄学来的东西,可他却是知道的,金丝香球不过是师傅显露在人前的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本事罢了。
他想认认真真跟着师傅习艺,学很多很多年。
……
江琉这一闭关,直接关到了五月末。
从工坊里出来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自从知道郦三姑娘的生辰在六月,她便连续赶工,除了正常的休息吃饭,几乎一刻没停。
好在一簪一钗已成。
门一打开,守在外边的韶宛便迎了上来:“姑娘,您感觉如何?”
比起两样金饰,她更关心江琉身体的状况。
韶宛仔细地观察江琉的状态。只见她眼底泛着浅浅的青黑,满面倦容,可精神头尚好,便略微放了些心。
江琉伸了个懒腰,将屋子反手锁好,再将一份刚刚写好的请帖递给她:“韶宛,替我送去郦府大姑娘那儿。”
这份请帖笔墨未干,上面只有短短四个大字:簪钗已成。
江琉准备去寝房里好好补眠,这几日真是累极了。
她往后院走了几步,又旋身过来吩咐了一声:“等晚些再送罢,明日就三十了。”
她今天要睡个昏天黑地,可没力气招待郦姝。
明日刚巧是五月的最后一日。
就等明日再说吧,不急在这一时。
……
韶宛依着江琉的吩咐,等天色暗了些才往郦府去。
守门的下人听清她的来意,不敢怠慢便匆匆往院子里行去,大小姐可是早就吩咐过了,若是江家来人要禀报。
郦姝刚刚用完饭,正饮茶消食间,忽听下人说江家来送请帖,连忙叫桂香去将人请进来。
韶宛垂着脑袋,作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实则却是在不着痕迹的记下郦府的布局。
这已是她的习惯了。
未免大小姐等得心急,桂香步子虽小,却走得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郦姝的院子。
桂香回过身,见身后的韶宛气息稳稳当当,分毫微变,不由暗暗咂舌。
若换成别的普通女子,这样跟着自己走了一路早就气喘吁吁了。
江金匠的身边人,也有些不一般。
桂香打量韶宛几眼,也不多言,只掀帘道:“姑娘,里边请。”
韶宛谢过她,放轻脚步入内。
屋里,暖意融融。
目之所及之处皆是上好用具与不常见的吃食。
一看便知是钟鸣鼎食之家。
韶宛进屋后没抬头张望,径直走到了屋主人跟前,行了一礼:“奴婢韶宛,见过大小姐。”
郦姝示意她起身:“可是江金匠派你来的?”
韶宛颔:“回小姐的话,姑娘遣奴婢来送一份请帖。”
说到这儿,韶宛适时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信件呈给郦姝身边的婢女。
莺环见小姐点了点头,便接过信件,拆开后见并无不妥之处,才呈给了小姐。
郦姝展开来看,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她不由有些惊讶:“江金匠已将簪钗都做成了?”
韶宛道:“回小姐的话,簪钗均已做好,特请小姐验看。”
郦姝不由生出几分好奇,但今日天色已晚,自己也不好急匆匆的直接去江家,倒是显得自己沉不住气。
可若是让江玖拾过来郦府……大白天的,若是让好事之徒看见了,自己也不想就此与江家牵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