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你跟他是医生跟病人的关系,我跟他是生意关系。像他这种老板,都是被下人捧得自以为神仙再世,在他面前表现得再恭谨都没错,少表现一点儿恭谨就出问题了。我不跟你辩论,你不会理解生意人。不,你只要看看你们医院行政人员对院长的态度,一个样。我不跟你吃晚饭了,我送他去。”
赵医生没阻拦。只是想到曲筱绡又得回去对他的前病人曲意逢迎,就跟他们院里那些不在编制里的内勤人员见到院长一样,心里便不舒服。那种态度是他从小就反感的。他只能扔下文献,将流浪猫一只只捉出来,仔细观察伤口愈合情况,及时
做适当处理。那些猫可不同于人,才不认他为权威,一个个肆意挣扎。因为没助手配合抓猫,赵医生身上的毛衣作废,手背满是血痕。赵医生哭笑不得。随便曲筱绡啦,以后,总之,他坚决抵制与曲筱绡一起出现在生意场合,就像绝不再做兽医,他对付不了各种各样的猫。
曲筱绡结束通话,才收起好态度,狠狠地低吼,连尖叫都免了。她的朋友好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谁敢让我们蛐蛐儿生气了?你男朋友太牛×了,回头叫出来,我们一起培训他。对女朋友要三从四德,知道吗?”
“呜呜呜,姐不争气,姐要给他擦屁股去了。”
“别回避啊,答不答应?你要疼他,我们大不了拍轻点儿。再说了,打雷那么多天,该领出来让我们看看了。”
“呜呜呜,姐来不及了,回头再说,我爱你们。”曲筱绡与姐妹们拥抱而别,可就是咬紧牙关坚持原则。出来上车,她心里喃喃自语,他奶奶的,老子让嗲赵吃定了。
樊胜美七手八脚忙了一下午,腰酸背痛,比第一天站总台还辛苦。幸好她为人圆滑,即使主办方的人与酒店协调得肝火旺盛,到了她的手里,主办方人员便心静自然凉了。当然,樊胜美得为此替主办方多做点儿事。
可正忙着的时候,陈家康登记住店,顺口问总台樊胜美在不在。总台当即一个电话打给樊胜美,樊胜美只能掏
出镜子整理一下妆容,飞速走出来与陈家康见面。
陈家康一见面就抢先道:“樊小姐,好久不见。春节后一直忙,总算有点儿时间,提前赶来海市,早上预订,你们只让我住一夜,说明天有什么重大活动。樊小姐,我特意提前来看你,不能不给面子吧,随便帮我安排一个房间?”
“确实有个重大活动。陈总稍候,我看看有没有可以调剂的。”樊胜美早知道房间因重大接待而紧张,如果不是两天前的预订客,内定就是不再放行任何其他客人。但当着客户的面,她还是得进去到总台,装作认真查一遍,又轻声与同事商量一下,才满脸歉疚地隔着柜台跟陈家康道:“对不起,陈总,真的没办法了。如果您嫌一天后换酒店麻烦,不如我现在帮您联系其他酒店?”
“这个我自己会订。明、后天的会议室呢?餐厅呢?”
“会议室也没了,明天开始三天。餐厅有,只是可能比较闹。”
“我不是三天内没机会见你了?”
樊胜美只能尴尬地脸红。陈家康却笑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樊胜美:“我真是严重的拖延症患者啊,不过现在说还来得及,樊小姐,新年快乐,小小新年礼物,不要拒绝。”
樊胜美客气再三,才收下。陈家康没逗留,拉着行李走了。樊胜美送到门口,又返回来热火朝天地工作。
下班时,樊胜美已经累
得快不会动了,不过王柏川已在赶过来的路上,樊胜美只要等一会儿就行。她坐在更衣室里拆开礼盒,她原以为盒子不重,该是巧克力之类的东西,想不到拆开一看,竟然是燕窝,同仁堂的礼盒装。樊胜美对店里衣服的价格了如指掌,对燕窝却没有认识,只觉得盒子异常精致,估计价格不菲。
很快,王柏川就打电话来,说是快到了,请樊胜美移步到路边。樊胜美略一思索,看看自己不大的包,便将燕窝扔进更衣柜,免得王柏川看到贵重物品生出疑心。
到路边等是樊胜美的意思,为了避免王柏川为了等她,不得不缴费进入酒店停车场。她让王柏川算了算路线,提前十分钟打电话给她,她接到电话才出来到路边等车,方便省钱。
很快,王柏川的车子蹭着她停下,等她上车。一整天没见,王柏川看看前后左右没警察,想伸过脖子吻一下。樊胜美闻到气味就避走:“臭,昨晚上喝白酒?而且喝得很醉?”
王柏川往掌心呼一口气,闻闻:“不臭啊,我闻不到。客人自己带酒,真正的烧刀子,喝进去就像火烧着喉咙到胃里去,没办法。客人自己也喝桌底下去了。我们……”
“啊,我累死了,哪儿都不想去。送我回家吧,我喝口水就睡觉。”
“哎,这个……”
“怎么了?抓耳挠腮的,别想出什么让我跟客户一起吃饭的馊主意,别的时
候行,今天你看看我。”
“不是,我约了两个岗位应聘的,本来想请你帮我见一下,约好一个小时后在公司面试。今天周末,方便他们那种骑马找马的。你要是不在,什么三金五金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谈。”
樊胜美听了,只能翻个白眼:“好吧,好吧。”
“为什么不表扬我生意规模迅速扩大,不得不扩充人手?”
“你别想在我面前蒙混过关,你跟小曲合作多出一些出口生意,就这样。”
“哈哈,我这儿什么都蒙不过你,所以你说,人手当然要经你看一眼,加一道保险。”樊胜美推开王柏川又想凑过来的脸,哼了一声,当然有点儿得意。可樊胜美还是被王柏川蒙混了,她后来才发现,她累得听错了王柏川的话,王柏川说招两个岗位的人,她误以为招两个人,等面试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进来,樊胜美硬撑出来的元气面临灭顶之灾。可这是王柏川公司的事,而不是王柏川的私事,她不能随随便便撂挑子,也不能不负责任地乱做一气,只能调用吃奶的劲儿继续支撑,绝不做砸王柏川公司场子的事。
等王柏川终于说没人了的时候,樊胜美呜呼一声,瘫在椅背上。王柏川连忙上来扶住,免得椅子倒下:“我抱你回家,去我那儿吧,让我伺候你洗漱。明天一早送回你那儿换衣服。”
樊胜美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你那屋子,你醉
到现在,臭!不去。送我回我那儿。”
“回去立刻开窗通风,你先泡浴缸里,我换被套、褥子,行吧?我不舍得你这么累,还得自己倒水喝,自己走路,你哪还有力气。”
樊胜美听着舒心,可三十岁的女人有个原则性的大问题,睡前必须用各种油啊、霜啊彻底卸妆清理,否则明天就得大花脸。可她那些油啊、霜啊都放在2202室的小黑屋里,她今晚没福气享受王柏川的伺候,只能否决。
王柏川休息一天,路上依然精力充沛,总是找话说。樊胜美懒得搭腔,闭着眼睛有听没听的,忽然,想到她经常跟朋友提起的戒条:不能嫁小生意人。若是永远不发达,女人不仅得自己辛苦工作,一同养家,还得业余时间帮忙打理公司,等到终于苦拼出点儿成就,女人已经熬成黄脸婆,而这世上,多少掘金女闪着贪婪的目光等着撬有钱男。男人在鲜嫩脸庞面前不堪一击,黄脸婆的劳苦功高完全不占一点儿砝码。而现在,她樊胜美不正埋头在通往黄脸婆的道上飞蹿吗?樊胜美不得不在心中暗叹一口气,命也。
幸好王柏川体贴。车到欢乐颂小区,他一定要背起樊胜美。其实王柏川好几年没做重活儿,而樊胜美也并不娇小,怎么说都有九十来斤。王柏川背着人起身的时候直晃。总算他没晃倒在地,迈出沉重的第一步。
虽然樊胜美觉得宿醉之后
的王柏川全身都是臭味,但此刻趴在王柏川背上,全身心地托付给王柏川扛着,她疲倦地闭上眼睛,心懒懒地随着王柏川的脚步一起一伏。
“王柏川,我要你以后每个月都背我一次。”
“嗯,强烈要求一星期一次,我明天开始举杠铃。”
“嘻嘻,哪有这么讨价还价的,君子国呢。哀家恩准,一个月一次够了。”
“我恨不得一天一次呢,一直背你到头发雪白。胜美,你即使头发雪白了,也一定是最美的老太太。”
“我不要最美,我只要那时还是你心里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