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在船上”
崔吉业这一趟是乘船来的,如今离开,自然还是选择水路。
辰时二刻,众人抵达码头,虞欢在春白的搀扶下下车,展眼一看,便见岸边停泊着一大艘头尖体长、上宽下窄的广船。
登州临海,据说走水路直抵京城的话,只需要半个月不到。虞欢心里惘然,转头去寻齐岷,齐岷正朝她看,二人目光交汇在一处。
不及生什么,周遭突然传来一阵哭喊声,二人一并回头。
码头西侧,挤挤挨挨地泊着数艘渔船,其中一艘又破又旧,一面孔熟悉的渔夫正伏跪在船头,跟两名官差抢夺一个哭哇哇的男孩。
虞欢认出那男孩竟是毛毛,神色一变。
“我去看看。”齐岷低声说完,朝事地点行去。
崔吉业见他此举,立刻示意随从跟上。
事地很快有人群围来,对着毛毛父子二人指指点点,齐岷挤进来时,正听见一人议论“毛毛他爹就他这一点血脉,当年娃儿他娘生完毛毛后,紧跟着就走了,这些年来父子俩相依为命,很不容易,这好不容易把娃儿寻回来,哪舍得让官府带走”
“可毛毛都遭了那罪,不送进宫里还能怎样留在这地方遭人白眼不成”
“我看啊,毛毛爹就是想不明白,这娃儿都这样了,还要来做什么趁早扔进宫里,以后再娶媳妇生一个带把儿的,不然这香火可就要断在他这儿了”
“你不知道,毛毛爹跟他媳妇以前恩爱得很,他要是愿意再娶,老早便娶了”
“”
周遭议论声更大,前来接人的两名官差烦不胜烦,其中一人道“我说你这当爹的不知道要脸是不是娃儿都成这样了你还当个宝贝不让他进宫,让他陪你在这儿被人戳脊梁骨你不要脸,你娃儿不要啊”
毛毛爹跪在船头,用尽全力抱着毛毛双腿,顾不上被羞辱,悲声道“官爷行行好,我和内人就这一个孩子,她临终有交代,务必要我抚养孩子长大成人,毛毛变成这样,我已是对不起她,不能再辜负她的托付了”
毛毛上身被官差拽着,听见父亲声音,嚎啕大哭,不住喊着“爹爹救我”“爹爹我不要走”官差烦躁不已,抬脚踹开毛毛爹,便要抱着毛毛离开,肩胛突然被人钳住,剧痛袭来。
齐岷撂开官差,接住毛毛,放回船头。毛毛爹忙爬起来,一把将毛毛抱回怀里,不敢再放开。
齐岷拿出一袋银两放下,道“离开这儿,换个地方生活。”
毛毛爹看见那袋银两,抬起头来,一脸怔然。
齐岷不多言,道“若是不好过,便送他入宫。”
被撂开的两名官差不知齐岷为何许人也,竟敢如此放肆,爬起来后,正要作,被辛益一行拦住,亮出一块令牌。
二人看见后,瞠目结舌,不敢再动。
“齐叔叔”毛毛认出齐岷,泪眼婆娑地唤道。
齐岷眸光微动,复又上前一步,伸手在毛毛脑袋上一挠“好好长大。”
毛毛噙着热泪,竟像是听懂了似的,重重点头。
齐岷静默看他一眼,不再多留,踅身离开。
码头上的议论声渐渐散开,齐岷返回车队,崔吉业等在原地,已从扈从口中获悉内情,阴着脸道“齐大人,你这可是公然抗旨”
前来接人的那两名官差乃是奉登州府衙之命,而知州王大人奉的则是崔吉业前些天传来的圣旨。
齐岷不以为然,道“万岁爷仁爱,齐某所行,自认不负圣意。”
崔吉业腹诽一声“牙尖嘴利”,碍于齐岷官大势大,不便作,只讽刺道“但愿那对无知父子能永记大人的恩情”
齐岷看他一眼,理都不理,举步离开。
崔吉业更被气得不轻。
登船后,崔吉业把虞欢、春白主仆安排在船尾的顶舱,以保护为由,派人在外严加看守。齐岷一行锦衣卫则被安排在船头的两层舱室里,尾相隔甚远,意图不言而喻。
“咱家不知齐大人竟要随行,船上可供休憩的舱室有限,这些天,便只能委屈大人了。”
待把齐岷带至舱前,崔吉业不冷不热,话里话外尽是嘲讽。
齐岷并不在意舱室的居住条件是否够好,只道“万岁爷在何处”
崔吉业道“万岁爷的行踪,何时是大人能打听的了”
齐岷道“所以,万岁爷确已离京了”
崔吉业一震,掀眼瞪来。
齐岷自知猜对,推开舱门,漠然入内。
辛益跟齐岷同住一间,关上门后,看一眼齐岷脸色,心知事态严重,关心道“头儿,万岁爷离京,必然是来接王妃的,如今你打算怎么做”
齐岷沉吟稍许,道“替我传个消息回京城。”
“头儿说。”
“就说皇上离京来登州接燕王妃入宫。”齐岷微微一顿,道,“再派人盯一盯刘佩文。”
刘佩文当朝内阁辅,皇后刘氏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