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非巧合。
侍卫长,是在禁军中经过层层选拔,重重磨练的,是万里挑一的高手。谁能将这样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杀死,还全身而退,不惊动任何一个侍卫?
不可能!不可能存在这样一个人!
所有人都毛骨悚然,惊惧之极。
妖异之象,必然是妖异之象!
此事很快就惊动了皇帝,也惊动了镇守在观星台的法华荧。
如果是人为,那倒也罢了。如果是妖祸,有妖物在他眼皮子底下害人,他从始至终都全无所觉……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
徐嵘赶到的时候,叶秉烛还守在观星台外不愿离开。此事本来应该与他无关,又涉及天家安危,闲杂人等都不应靠近。但他想,如果不借这个机会替墙子陈情,墙子还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去。
徐嵘见到叶秉烛,似笑非笑道:“五公子,之前遇害的是你兄长,你自己也中了毒。这回你又是第一个发现有人遇害的,这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叶秉烛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被怀疑的慌张,朗声道:“这也多亏了我身旁这位北戎使者的仗义相助。”
正在拨弄罗盘的池安:“嗯?”
徐嵘道:“五公子广交良友,还和北戎使者私交甚密?”
“算不上私交,只是一面之缘。”这徐嵘每句话都暗含深意,但叶秉烛不愿与他纠缠,直接道,“这几起案件都是妖物所为,与我的墙……我的侍从无关,还请徐千岁放他出掖庭。”
“袁强?”徐嵘暗道有趣,不过一个小太监,竟让这么多人在意挂怀?
叶秉烛道:“只要还他清白,我会看好他,不让他再裹挟进这些案子。”
“不急。子不语怪力乱神,此事是不是与妖物有关,还轮不到北戎的使者来下论断。”徐嵘转向自己身后,对手下道,“去请国师。”
徐嵘话音未落,却听一人在不远处道:“无需去请,我已经到了。”
寻声处,道袍在身的法华荧淡然而立,身形如鹤一般,气质出尘。他身后是道童图南,手臂里挽着白色的拂尘。
法华荧先看到池安,如见无物般心平气和地挪开视线。反倒是池安,拳头掩盖在袖口之下,随时提防法华荧翻脸。没想到法华荧却理也不理睬他,他松了口气,心中又觉得怪异和莫名失落。
法华荧慢步下了台阶:“徐公公,我已听了禀报,对此事甚有疑虑。是否有妖物邪祟害人,容我一看便知。”
法华荧自己出头,那还省了徐嵘的力气。徐嵘和法华荧在侍卫的引路下走出几步,徐嵘忽然回头道:“五公子,使者大人,请一起来吧。”
叶秉烛和池安举步跟上。
池安忽然道:“今天倒热闹,墙兄也在这里。”
叶秉烛听到“墙”字,心头一动,说:“你见着他了?”
在叶秉烛的眼里,四周依然井井有序,持兵刃的侍卫三步一岗,却哪有自己牵挂的那个人的身影。
池安诧异道:“难道你看不见?”
那堵墙妖不是一直在叶秉烛旁边手舞足蹈,抓耳挠腮吗?
上次他们几人一起跌入法阵,叶秉烛便是和墙妖厮混在一起的。所以池安一直以为,叶秉烛同他一样,是有修炼的天分,双目能通阴阳的。
叶秉烛被问得一哽,不甘又无力的感觉如泡在渊中的水草,难以叫人察觉,又紧紧地裹缚缠绕着他的一整颗心。
人妖有别,如隔天堑。
这好像是早就既定的规则,而没有人可以质疑规则。偏偏叶秉烛想,难道就不能打破所谓的“阴阳界面”,融合下界吗?
这是叶秉烛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离经叛道、该得天诛的想法。而他却只是抬起头,含着笑意对池安道:“我知道他在,就够了。”
只是知道他在,当然……不够。
墙子不甚赞同地看着叶秉烛和池安走在一起,心中不安。池安身上有妖鬼的怨气,绝非善类,墙子怕叶秉烛与他谋事,会吃亏。
杨絮看出墙子脸色不对,道:“你担心他?”
墙子道:“池安可不是古道热肠的人,他身上有杀孽,肯这么帮叶秉烛,必然有所图谋。”
杨絮的回应却与此毫不相关:“昭妃说你变了,我还不信。看来,你是真的很将这姓叶的放在心上。”
“不可以吗?”墙子毫不扭捏。
“当然可以!”杨絮微笑起来,“咱们妖鬼做事,不就讲求一个随心所欲?”
“观星台有真龙气运,我们上不去,但是台下还是能去的。”墙子对杨絮一挥手,“咱们跟上去看看!”
说完,墙子迫不及待地转身上前,将杨絮留在了自己身后。
杨絮看着墙子绯红瘦削的身影,再往前,是随众人而行的叶秉烛。他脸上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与漠然。
这两人之间,是某种宿世的缘分吗?即使已经轮回这么多世,也无法斩断。杨絮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倒行逆施
观星台是专为君王而建的修行之所,一应规格都是最高,连侍卫的休憩之所也富丽堂皇。
之前还押解过墙子的那位侍卫长,此时无声无息地平躺在床上,姿态悠闲惬意。可以想象得到,他躺下时是何等轻松,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会于此殒命。
墙子一进屋子,便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血腥和腐烂的臭味,其中还混杂着独属于妖鬼的气息。他被这味道兜头熏个措手不及,赶紧退出屋子。
“这味道太冲……”杨絮展开折扇,飞速地在自己鼻尖摇动,脸上挤满了嫌弃,“我还是不进去了,墙子,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