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昱见她掌心白白净净并无明?显痕迹,神色放松,“那就好,来,爹爹送你回府。”
他抬袖往前一指,护着程亦安下了台阶。
“可曾用午膳?”
“吃了些”
“吃饱了吗?”
程亦安没说话?。
程明?昱便道,
“爹爹带你去四方馆再吃一顿。”
姚玉妆和石飞燕看着他们父女离开,有些傻眼,她们一直等人?来发落程亦安,结果不但没有,人?家爹爹听着还有安抚一顿的意思?。
都是亲爹,人?家爹爹不仅是个美爹爹,还很能给?女儿撑腰,再回想那句“打疼了吗”,石飞燕想哭。
程亦安疼不疼她不知道,她很疼。
今晚这犒赏我可以不要么……
程明?昱终究没能陪程亦安去?下馆子,都察院一名佥都御史追到东华门外,说是漕运出了岔子,死?了几?条人命,尚需他去?调度,恰在程亦安也十?分疲惫想早些回去?歇着,父女俩便?在东华门处告别。
这一路从琼华岛行至东华门,除了一些客套话,父女俩几?无交流,程亦安还不适应身份的转变,哥哥姐姐轻易便?开了口,爹爹的身份终归不同,什么缘故,程亦安也说不上来,打小没有娘,又?没得到过父爱,满足不了的渴望慢慢就像塌方的洞,越塌越深,轻易填平不了。
那声爹爹叫不出口。
她从未学着叫过。
她立在车辕上朝他笑着摆手,
“您快些去?忙吧,我这就回去?了。”
程明?昱自然盼着她唤爹爹,却也知道急不来。
幸在早前吩咐过,程府的管家从程家送来了食盒,程明?昱亲自接过递给她,
“吃饱,回去?好好歇着。”
“好!”程亦安弯腰进了马车。
打开食盒,又?是五六样小菜,有她爱吃的萝卜糕,胭脂鹅脯,一小盅野鸭子菌菇汤,可见他打听过她的喜好,程亦安悄悄掀开帘,他还站在那儿,始终不曾挪步,父女俩就这般相望许久方别开视线。
程家厨子的手艺更合她胃口,心头顾虑一除,便?有心情享用?美食。
陆栩生忙到傍晚从西城门入城,驶至午门处,早有心腹小厮候在此处,将今日发生在皇宫的事告诉了他。
陆栩生脸色淡了下来,沉默片刻,将马缰扔给小厮,在城楼下立了一会儿。
那小厮忙不迭接过他扔来的马缰,告诉他,
“二?奶奶很是训斥了那姚氏女一番,说是您和边关将士们?用?血肉之躯堵住了边城的缺口,方让她有机会在这夸夸其谈”
就是这么一段话不停在他耳畔盘桓,陆栩生脑海开始描绘她说话的语气摸样,忍不住笑了笑,抬首,乌鸦深鸣一声从他头顶越过,渐渐跃向那云海深处,深长的宫道巍峨耸立两?侧,留给他一线天,那里恰有一片青云笼罩,恍惚想起那些在白银山暗不见天日的年岁。
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从意气风发,到垂死?挣扎,哪怕在最艰险的时候,那一千将士没想过放弃,主帅尸身陷入敌军,无异于是三军之耻,击退南康王的进军又?如何,依旧没有扭转大晋的颓势,从先帝金山堡一役数十?万大军折陨而始,“南康王”三字便?是横亘在大晋头顶的乌云,不除去?南康王,难以雪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