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君砍了树做棺椁,为她修建坟墓,把她埋在了一颗树下,又往她的坟前插了一朵野花。
那一刻,脑海里闪过车祸时的鲜血和哭嚎,她轻轻道:“準备好了。”
魔界的生活如它的土地一般贫瘠、荒芜,村庄随着太阳的升起和落下进入苏醒和沉睡。外来人的出现最初引起一阵骚动,几日后就再没人关注。身体健壮的村长询问她的来历,贺锦君说了一个遭遇水灾逃难至此的故事,还获得了村里其他人的同情。
贺锦君入乡随俗,和衆人作息一致,只是白天人们劳作和夜里睡觉时都在修炼。她问了系统,魔气能否被她吸收。系统说清浊同源,魔气和灵气一样,都可以为她所用。
尽管没能回到蓝星,生活方方面面都不便利,但能自由自在地出门,和别人交谈,不用担心遇到厌恶人类的妖修然后惨死,对贺锦君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提升。
夏去秋来,秋走冬至,贺锦君门前那棵树叶子从翠绿到枯黄,飘雪的时节落了满枝头的雪。修行没有屏蔽五感,她听到夜里枯枝被雪压断的咔擦声,如此清脆。
雪融化,天渐渐明亮起来,太阳升得更早落得更晚。一年的光阴流过,贺锦君去看望死在山崖的女孩。
墓碑前的野花有点眼熟,贺锦君从记忆里翻出去年同一天折下的一只,感叹到生命顽强,随手插在土里也能活下来。这一次,她从附近小心翼翼地移植了一株花过去,擦了擦墓碑上的灰。
回去之后,贺锦君从隔壁邻居幸秀那里得知一个消息,魔尊尔涯来边境查看屏障了。
尔涯是如今魔界最强的人,某一年横空出世,打败当时为魔尊之位斗得不可开交的魔修,成为新一任的魔尊。他上任后,极为负责,妖兽作乱、族群暴动,都会亲自出手,凡事亲力亲为,这次也不例外。
屏障巡视工作花了两个月,尔涯途中偶然看到一个人为一个坟种花。
这样的小事很快被他抛之脑后,但踏上返程的那夜却偶然想了起来,于是他的路线拐了个弯。
村子里的人对魔尊降临感到恐惧,呼啦啦跪了一地,个个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他一眼。尔涯不紧不慢,饶有兴趣地从衆人身前走过。
贺锦君低下头,只能看见从下摆露出的绣着黑红丝线的鞋。那双鞋走过了她面前,还没让她来得及松口气,就又停在了她旁边。
一只手出现在贺锦君视线中。
这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擡起了她的下巴。力道很轻,却无法阻挡,贺锦君一点点擡起头,露出她苍白的脸颊。
尔涯从贺锦君眼睛里看到了令他心情舒畅的惊恐,以及藏在惊恐之下的对他容貌的惊豔。他拿出一张手帕,轻柔地为她擦干净脸上的灰尘,把贺锦君拉起来,声音愉悦:“带她走。”
魔宫往事2
贺锦君被扔在了魔宫的一个角落里。
高空长时间的飞行对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是一个负担,在空中飞了不到半柱香,贺锦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干脆利落地让自己昏迷,等再次睁眼,看见的只有黑漆漆的房间,不远处有一点亮光,印出门框的影子。
听幸秀说,魔宫长年累月被乌云笼罩,经年不见光明。醒来的贺锦君没法从天色判断现在的时辰,只能一步一步挪到门边。
天色阴沉灰暗,头顶上面全是密集的云层,几乎看不到一点天。但并不黑暗,类似现代路灯一样的柱子屹立于路边,顶端发出稳定的亮光。
贺锦君在门口踟蹰了一会,问系统:“我现在是出去还是不出去?”
“宿主,我也不知道。”
她摸了摸耳垂。
上面有她第一个任务完成后买下的耳钉,极不起眼,实际上是储物器,里面装了许多一次性的灵器和符咒。
这给了贺锦君一点安全感。
出了门,走到灯下面,贺锦君才看清房屋全貌,她不太懂建筑,只觉得和电视里看到的宫殿很相像,上面的牌匾年久失修,要掉不掉的,贺锦君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就认出一个秀字。
外面空蕩蕩的,树也没几根,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另一间宫殿和其他路灯。贺锦君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没有多远发现走到了墙角,只能折返回去。
贺锦君视线中刚出现秀字牌匾,就听到有人说话。
“你回来了。”
秦理站在门口,似乎已经等了她一会。
贺锦君站定,压下喉间短促的惊叫。现在她是有了一些修为不假,有系统遮掩,她也没有特意封闭修为,但她根本没有察觉秦理是什麽时候出现的。
她问:“你找我?”
秦理向她靠拢,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拿出一颗丹药和一盏灯,“这是辟谷丹,你吃下七日内不会饿。灯不会熄灭,你日常照明可用。”
神态和语气都公事公办,一副保证她不死的模样。
看贺锦君接了下来,秦理又说:“七日后我会再来。”
贺锦君应好,犹豫道:“我……为什麽会被带到这里?”
秦理对她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下一秒,身影消失在原地。
灯散发出明亮的光,如同一个小小的太阳,贺锦君提着它,回了宫殿。
这是贺锦君第一次见到辟谷丹,她早已辟谷,没有吃,饶有兴味地碾碎分析了下成分,发现所用灵植和人间的差不多。
借着灯光,贺锦君把宫殿内走了一圈。这里过去应该是有人住的,架子上有未燃尽的蜡烛,柜子里有不知放了多久的衣服,轻轻一碰就化作灰,被贺锦君走动时带起的风卷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