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第22章
因為命案,阮亭的學校被停了兩天課。他決定去做點事。他去了趟蘇格蘭通往英格蘭最南邊的海邊,坐了次每日往返唯有一趟的綠皮火車。
英國的綠皮火車是古老的,是帶有一股腐朽味的。
2o12年的時候,他隨母親去過一趟西藏,坐的也是綠皮火車。那輛火車很乾淨,是不多的綠皮,每座桌面都鋪有一張白色的桌布。而現在通往海邊的這輛英國綠皮,它是黃色的桌布,是紅色的桌椅,坐上去有點硬。
在火車上,他沒空觀賞途經的風景。他喜歡聽綠皮火車咣當咣當的滾輪聲,喜歡聽拉鳴聲。那是一種對無知世界的喧囂,是對前方未知的吶喊。現在距離世界末日應該還早,他決定為自己未來可能會突然隨之消失的念頭留下點痕跡。
他打開郵箱,發至草稿箱。
他寫:「matt,我終於知道李美玲坐的火車該是什麼樣,雖然不及中國的綠皮那麼真實,卻都有腐爛的味道,還有通往大海的鹹濕。
我不曉得火車到底多高,但我藉助台階趴在車頂上看了許久,它是令人興奮的。
沒人不喜歡大海,帶著嚮往的心情坐在上頭,我好像更喜歡這個世界。
2年前我坐在前往蘇格蘭的飛機上,乘機員告訴我英國沒有夏天,我很失落。現在我坐在涼颼颼的火車頂上,我更想念冬天。」
不多時,這篇永遠不會被發出去的郵件悄悄地躺進了他的存稿里。
當晚,阮亭拍了許多大海的照片發給李堯,有黑色的,有綠色的,有日出時的橘色。阮亭坐在礁石上,周圍沒有人,他有些害怕。他抽了根煙,慢慢躺在石頭上面。他穿的很厚,夜晚的海浪聲把他的耳朵吹得很癢,風通過聲響變成實體。
李堯的簡訊總來的不快不慢,他這樣寫:「英國的石礁下面有鬼魂,大海是他們的聚居地。」
又來這套!可每回阮亭都當真,還真被嚇到了,馬上借力彈跳到旁邊的沙灘上,邊走邊憤憤敲字:「我討厭你!」
「哈哈。」李堯回他。
他想了想,又坐了下來,繼續發:「你剛剛嚇到我了,你要完成我幾個願望!」
「說說看。」那邊回。
嗯……他想一想,開始敲字,姿態放得很正,後背的涼意都未曾察覺,英國海邊的妖風把他吹得像個妖怪。
「第一個願望——
我想看高地的太陽。」
李堯難得耐心等他消息,對話框頂端始終都是[正在輸入中],使得阮亭敲的字仿佛永遠得到回應,每一個字落在框裡都是跳躍的。他好開心。
哈,但是高地哪有這麼容易遇到太陽。
他繼續:「我會作曲,為你做歌。這是第二個願望。」
到底是誰的願望啊。阮亭有些想笑,反而真的對著自己的手機屏幕勾起嘴角。他又打字:「第三個——」他看看頂上的[正在輸入中]放心地接著,「跟我去教堂陪牧師談談心。」
李堯估計在那頭要笑死了。
他無所謂,還在敲:「別急別急,我還有第四個。拍你想拍的電影,不對不對這是你的願望……」他發兩個哭哭emoji表情,「那給我拍兩組照片好不好?」
這時正在輸入中那五個字很快排列組合揉成一團落在阮亭的這句話下面。李堯似乎一定要在這句下面回答:「當然可以。」
見此,阮亭開心得笑,一仰頭躺在石礁上,背磕得好疼,也笑得開心。他把手機直直得抻到正面,仰面想,哪管李堯答應的是哪句話,他都要膨脹瘋掉。
簡訊發得手發燙,一點也不涼了。前方是一望無際黑色的海,黑色得很深,似有猛獸藏在裡頭,隨時冒出頭嚇壞他。
他不算平靜地望著,心跳突突。
阮亭似乎相信他可以永遠跟李堯這樣不清不楚,發熱般地演下去。
翌日路上,他發現火車是不會有盡頭的。它往這頭跑,又往那頭奔,它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它的節奏是永恆的,它的時間是不固定的,它怎麼會停下。
人們操控它,它操控不了自己。可這趟火車會一直到這片海來,它穿過海平面升起的太陽,穿過海鷗飛行的路線,它的無盡頭軌跡的終點是大海。
「哥,我還想再認識你很多年。」
他寫道。
作者有話說:
喝多了,明天沒有,後天見。
第23章
阮亭經過幾座與格拉相近的城市,說城市不太準確,應是村莊、小鎮。它們互相離得很近,卻講不同的方言。蘇格蘭語像貴族喝醉酒講胡話,這些小鎮上的蘇格蘭人像隱居在這裡的富貴人。
這幾天mo11y給他打過兩次電話,問他玩的怎樣,他笑著說一個人的旅行總是充滿驚喜,如果有她陪會更好,mo11y嗔罵他,曉得他又講屁話。mo11y還說那位死去的同學是他們系的高材生,留博條件也完全符合,不知為何愛上了縱火,可能吃了藥。她還講到槍殺他的那位搶手,也是學校里的學生,從家裡的抽屜偷出的一把唯有一顆子彈的槍,精準地對上那位同學的太陽穴,並且跑後的第二天,自了。mo11y停頓,才繼續說,可他們是一對似乎在相愛的情侶。
她用了似乎。接著她就沒講下去了。她以為阮亭會驚訝,會表現出不可置信的情緒。可對方只是頓頓,說好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