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穿上点好。”钟霖站在张望面前,轻声劝说道,“挺干净的鞋,弄脏了,回去还得重新刷。”
张望从善如流:“好,听你的。”
“行,那咱走吧。”钟霖推着张望往外走,临出门,他回过头对孙广军说,“孙哥,我们走了。”
孙广军没有回应,佝偻着纤瘦的身躯,抱着狗,好似攀附树木而活的寄生藤。
大狗舍,是救助站里面中大型犬的集中地。连排的水泥房,室内面积十平米左右,室外用菱形网格围栏围出二十平米左右的土地,屋里供狗睡觉,屋外供狗活动。
德牧、边牧,金毛、拉布拉多,阿拉斯加、萨摩耶,还有一些串到看不出品种的狗。当然,也少不了西伯利亚。
它们四五只一间房,看见有人走近,纷纷翘起前腿,用足以扑倒围栏的扒挠,和足以喝退歹徒的狂吠,热情欢迎着经过它们的钟霖和张望。
“它们看着吓人,其实性情稳定,不会咬人。”钟霖向张望解释他们来这里的原因,“但是初次来这里帮忙的志愿者,或者是年龄偏小的志愿者,看到体型这么大的陌生狗,难免会害怕。所以,陈姐和孙哥不会安排生人进大狗舍。”
钟霖经常来,自然不算生人。
张望却是第一次来。他好奇地问钟霖:“我这样跟着熟人来的,是不算生人吗?”
钟霖被问懵住了:他把这点给忽略了。
“要不……”他指着大门的方向,有些为难地提议,“你和陈姐他们一起……?”
“还是算了吧。”张望回绝得干脆,“一帮熊孩子,谁我也不认识,跟他们瞎凑什么热闹。我跟着你就行。”
“大型犬,”钟霖向他确认道,“真的没问题?”
张望莞尔,挤出酒窝:“你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是他主动说要来的,也是他自己说没问题的,到时候喊苦喊累喊害怕,作为朋友,钟霖不会嘲笑或是揶揄,顶多是把张望推出大狗舍,让他和他不认识的熊孩子们一起照顾去照顾小型犬。
“没问题就好。我们快点弄,”钟霖说,“争取在中午之前结束战斗。”
打扫狗舍的工作内容就三样:铲除粪便,清洁地面,铺设秸秆。至于所需的工具和材料放在哪儿,铲起的粪便倒在哪儿,这些事情钟霖了如指掌,不需要负责人来教授,他自己便可以详细地指导张望应该如何去做。
简单至极的工作,并不需要太多时间去进行学习。主要的难点也不是如何操作,而是克服炎热和恶臭。钟霖之前做过很多次,知道工作环境会有多恶劣,心里打好了预防针,身体很快便得以适应。尽管张望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问题,可钟霖还是担心张望受不了,干几分钟就撂挑子。
然而,事实证明钟霖小看了张望。汗水早已打湿张望的头发和衣衫,阳光和臭气使他眯起了眼睛,但是他没说一句抱怨的话,甚至小声哼着轻快的曲调。
钟霖松了一口气,没有表扬,也没有夸赞,而是继续埋头苦干: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他没有时间与人客套。
二十多个笼舍,两个人一同进行打扫,平均每个笼舍需要十来分钟,再加上中途因疲惫而休息的时间,想要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全部搞定,多少有些难度。
幸好陈绘纹安排了两个男学生过来帮忙。四个人,马不停蹄,终于赶在太阳爬至正空之前结束了打扫的工作。
午饭是陈绘纹和志愿者一起做的,一大锅米饭,两大锅炒菜,味道不敢保证有多好,但是分量保证一定够。
钟霖怕张望嫌弃,小声跟他说好歹垫补点儿,下午回去了再请他吃点好的。
张望豪爽地表示没关系,吃这个就挺好。他接过餐盘,打了满满当当一盘的饭菜;座椅不够用了,他就直接蹲在地上吃——吃饭的姿势完全不影响他吃饭的体验,他吃得特快特别香,末了还打了个饱隔,揉着肚子称赞陈姐和志愿者们的手艺真不赖:态度真诚,不像是装的。
陈绘纹哈哈大笑,说吃饱了就好。
钟霖松了一口气,庆幸张望的明理,更庆幸张望愿意和他一起来这里。
过往
饭后,时间临近下午两点,日头正足,室外气温早已超过30摄氏度,人热得满头大汗,狗也热得没力气再嚎。
救助站进入午休时段,人和狗全都躲到阴凉处,吹着风扇,抵抗着热度。
闲聊是方便且便宜的消遣手段。初次见面的人,可以用它很快地熟络起来,许久未见的人,也可以用它找回疏远的情意。
陈绘纹来到钟霖身旁,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工作是否还顺利,有没有解决婚恋问题。
钟霖只笼统地回了一句“都挺好的”,没有具体说明是怎么个好法,显然无意深聊这些话题。
陈绘纹很识趣,没有继续追问,主动改变了话题,问钟霖和张望是怎么认识的。
钟霖简明扼要地说:“他也养狗,和妞妞一个品种,偶然认识了,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啊,小张也养狗啊。”陈绘纹笑着感慨,“难怪这么会侍弄狗。”
张望在一旁听着,保持微笑,没有插话。
学生志愿者的负责人过来找陈绘纹,希望她能过去与学生们分享一些动物救助方面的感悟。
“陈姐,您去忙吧,不用管我们。”钟霖率知情识趣,不让对方为难。
“那行,你俩好好休息,有事就来找我。”话音未落,陈绘纹便转身走开了。她步履矫健,充满活力,高温和汗水都无法降低她大笑的冲动——她笑得开朗,宛如干爽的风,降低了人们心中的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