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妍,梁欣,罗凯三人一同进入笔录室。
梁欣父母在接警民警的陪同下,去了旁边调解室休息等待。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睡过觉,曹征急需尼古丁提神,把林向昀叫回他自己的办公室,陪他抽烟。
办公室有张皮开肉绽的破沙发,曹征脱了皮夹克盖身上,叼着烟半躺在上面。让林向昀自己倒水喝,找地方坐,然后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暂时没空搬新寝室,办公室乱糟糟放了不少杂物。桌上摞着厚厚的档案盒和牛皮纸袋,还有几个吃剩的方便面盒子。烟灰缸满了,垃圾桶也堆积如山。
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什么机密文件,林向昀也不方便收拾,坐在了办公桌前。
桌面上摆着曹征的工作总结,薄薄一张纸,抬头处有领导用红笔留下的审批意见。
豪纵跌宕的十六个字——字迹潦草,过于简略,打回重写。
下面是曹征龙飞凤舞的抱怨——没读过书,写不来!
林向昀忍俊不禁,转头望去闭着眼往嘴里喂烟的曹征,“哥,山里头情况如何?”
“好多高压输电线都凝冰啰,起码楞个长。”曹征没睁眼,用两手比划了下,指间烟灰蓬飞,“电力工人些好造孽(可怜)哦,挂在输电线上冻得打抖,清鼻涕跟到流。我都想爬上切换他们下来。”
眯一会了事,曹征伸个懒腰坐起来,边掸掉满身烟灰,边问:“你家老辈子好点没得?”
“好些喽,明天继续切仁心堂输液。”提起仁心堂,林向昀稍作思考,问,“哥,刘承义自杀前,家头发生过撒子变故没得?”
曹征抬眉睨他一眼,继续有一下没一下掸烟灰,“变故谈不上,就是他儿子出啰车祸,差点截肢。还好及时送切贵阳,腿总算是保住啰。陪儿子做完手术,刘承义回来没几天,无缘无故就自杀啰。”
“你相信是无缘无故?”林向昀追问。
曹征没回答,走去办公桌前,把烟灰缸里满当当的烟头倒扣在年终总结上。磕磕残余的烟灰,他抓着烟灰缸坐回沙发。还是不说话,点燃第二根烟,隔着絮絮白雾盯视林向昀,眼神耐人寻味。
因为关妍的回归,短短几天时间,林家小老二似乎变得比他更执着于探究当年的真相。
他执着,是基于对好兄弟林向晖牺牲的不甘和惋惜,不掺和其他乱七八糟的情感。
可林家小老二呢?
手足情和男女情搅和在一起,无论真相如何,只怕到头来伤的最深,最痛苦的人是林向昀。
“我信能哪样,不信又能哪样。”曹征很为难,闷闷长长地抽口烟。
工作已经超负荷了,林向昀不想见他为难,退一步道:“如果你不方便说,当我没有问。”
“不是方不方便说嘞问题。”烟屁股摁灭,烟灰缸左手倒右手,曹征说,“当年已经结案喽,我现在要重启调查,没有新嘞证据,很难开展工作。但我也有私心,希望你能找到真相。你私下里做调查,我阔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阔以给你提供信息。我是怕——”
林向昀能猜到他的顾虑,接过话:“你怕我越陷越深,最后把自己搭进切。”
“对头。”曹征重重点头,见他张口欲言,他抬手打断他,“我不喜欢颠来倒切讲些多余嘞话,你既然晓得我担心撒子,肯定心头已经考虑得很清楚啰。”
挺挺腰杆,他抛开杂念,
“哥,谢谢。”林向昀也将复杂心绪暂时搁置,直切主题,“刘承义儿子刘英杰和关妍熟不熟?”
“都是一条该(街)上嘞邻居,应该是互相晓得。他和关妍熟不熟,我就不清楚啰。”因为怀疑刘承义的死因,曹征当年做过调查,他回忆道,“刘英杰比你大点。两三岁,他妈和老者(爸)就分开啰。刘承义留在苍莱开诊所,他妈切啰遵义。
“刘英杰小学三年级转切遵义,后来读嘞是遵义卫生学校,基本只有寒暑假有时间回来看他老者。刘承义死后,他继承啰他老者衣钵,回来接手仁心堂。”
“照这样说,他和关妍应该不熟,他离开苍莱嘞时候,关妍还很小。以关妍嘞性格,即便他寒暑假回来,两个人成为朋友嘞几率也不大。”林向昀循着他的思路道。
曹征表示同意,玩着打火机仔细回想,“说起来,当年刘承义自杀,我切贵阳找过刘英杰了解情况。他看起来好像没得好难过。毕竟三年级就分开啰,父子感情阔能没得好深,阔以理解。也阔能刚做啰手术,情绪不能太激动。但又有护士说,手术前两天,他们两父子在病房头大吵啰一架。”
“吵架原因你问没得?”林向昀问。
“问是问啰。”曹征严谨道,“据刘英杰自己说,刘承义喊他出院就回苍莱接手诊所,他不愿意,所以发生矛盾。”
“那他为哪样又改变主意回来啰?”林向昀继续追问。
曹征抖出根烟,“还是据他自己说,一是因为,凭他自己,要在遵义开家和仁心堂同等规模嘞诊所几乎不阔能。二是因为,刘承义死得太突然,仁心堂就这样倒啰,太阔惜。”
一步步深入到这里,似乎已经脱离了主题本身,也关妍没有太多关系。
林向昀到此结束不再提问。
曹征披上夹克与他换了位置,坐回办公桌前,胡乱扯张纸,重新写他磨人的年终总结报告。
旁边有台式电脑,林向昀问:“咋不用电脑?”
“麻烦,打不来汉语拼音。”曹征托着腮帮子没回头。
“改天让欢欢教你。”林向昀笑着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