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养了只狸花猫与三花猫混种猫咪,我们在山林里找蘑菇时发现了它。这只小猫毛发杂乱,背脊与头部有狸花猫的花纹,眼睛被分泌物糊住,瘦小得没有只有巴掌大的身体蜷缩在草丛里,喵喵地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扒开草丛,靠近它,一双可怜无助的眼睛茫然地盯着我,我转身大声喊着母亲。母亲用干草包住小猫放进竹篮里。我问母亲,为什么小猫这么轻。母亲说我小时候也和小猫一样又小又轻。蒙蒙细雨中我拽着母亲的碎花衣衫一角,寒凉雨丝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忍不住战栗。那年我五岁。
小野猫长得很快,吃得也多,我喜欢和它玩耍,每天晚上睡觉时都要把它抱进被子里。对着它说话。它的眼睛是深深的碧绿色,像极了山谷里那些分散的湖泊。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满。
小满性格复杂,与其它猫似乎总是格格不入,开心时恨不得跳上房顶,忧郁的时候趴在树干上,若有所思的盯着远处。有时它也喜欢跟我一起爬树,一起在山间溪边捕捉鱼虾,趴在我肩膀上看奇幻瑰丽的晚霞壮阔的山景。我想,它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也许因为混种的原因导致它性格古怪,没有其它小猫喜欢跟它玩。
母亲也喜欢小满,只要一叫它的名字,它总能迅速出现,用暖热的身体蹭着母亲的裙子。
六岁时的夏天,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父亲大操大办老人的葬礼。我穿着白麻衣,跟着父亲跪在灵堂前。巨大的黑色棺椁黑沉沉地摆放在大厅里。院子外鞭炮一条接着一条,院子里摆满大桌,许多人高高兴兴地吃饭喝酒聊天。请来吹锣打鼓的老人,震破耳膜的声音即使是在深夜,也还回荡在脑子里。
年幼的我根本不懂得死亡。也不知道父亲为何前一刻痛哭流涕,后一秒转身露出笑脸
招呼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与陌生的客人。
母亲背过身偷偷抹眼泪,两只眼睛布满血丝,面色憔悴。
爷爷奶奶去世前我问过母亲,为什么她从来不回家看自己的爸爸妈妈。
母亲说,她的爸爸妈妈不同意她嫁给父亲,也不同意她只身前往深山里。后来他们彻底断绝了关系。
后来,丧事完美落幕。父亲只多停留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便早早开车去了城里。从那以后,父亲的生意越来越成功,回来的次数越来少。从开始的每月回来一趟到三个月,后来再到五个月,一年。
母亲越来越不快乐,整日郁郁寡欢。而我也到了读书的年纪。我在离家不远的村里小学读书,每天学习知识对我来说是很新鲜奇妙的事情。它让我的脑子不停地转,不停地探索未知边界。小满喜欢陪着我完成功课,我在练习朗诵课文时,母亲也坐在身后安静地听。院子里种满她喜欢的栀子,芳香洁白的花朵在天气晴朗的清晨里,充满清凉的露水。母亲用剪刀剪下带着绿色花苞与叶片的花枝,用一只玻璃罐,里面装了清水,将几枝花放进去。那只玻璃罐放在我的房间书桌上。
小满也长大了好多,会帮着母亲在菜地里捉青虫,身体轻盈地跳跃,试图捕捉白色蝴蝶与蜻蜓。夏日池塘开满粉白荷花,母亲用荷叶煮粥,荷花插在瓷瓶里。采摘莲蓬,与红枣、枸杞、百合、薏米、银耳、冰糖一起放进陶罐,再舀一瓢清水,放到小炉子上慢慢熬煮。熬煮好的银耳羹放进冰箱冷藏,午后喝一碗清爽愉悦。
邮件到这里嘎然而止。这时微风吹起,一朵木兰花重重地掉落砸在她脑袋上,花朵完整无暇。她弯腰拾起花朵,举起来在阳光下细细观看,花瓣边缘折射出跳跃的光线。春浮忽然想起一句诗: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这封信越看到后面越能感受到写信人的任性。不像传统书信,时间与事件整体一致,而他的信,记忆、空间、时间、场景都是跳跃式的。看的时候令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表达什么。但一封信看完后,反而引发她强烈的共鸣。这个人非常孤独,没有信任的朋友,字字句句都是回不去的人生。他的童年因为母亲的温柔照顾与付出,使得他对母亲,对记忆有种深渊般的执着。
春浮看着这朵花,光影光影摇曳中,她的脸与花朵完美嵌合成一体,仿佛这就是她身体里长出来的。时间在当下一刻已经不存在。想着想着,她睡着了,花树下的女子沉静得如同幽暗海底的石头,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隐隐发光。
云箴站在阳光下看见这副画面,内心说不出的奇妙感受。他脑子里闪过那晚他们在高楼上相对谈话时的场景,她恐高,心脏极速跳动,他听得清楚分明。她说话时从来不慌不乱,眼神直接而坦白。暖光灯光里,她的影子投射在地板上像幻觉。丝滑柔软的布料从她身体上滑落,他看见她美妙的躯体,柔软的曲线,发丝散发清香,如同绸缎般闪烁柔光。
他又想起她睡得并不安稳,透过她的梦境,他窥见她记忆之海的一角。
再久远一些,是在榆关,他转身看见那个脚步略微慌乱,手掌裹着绿色围巾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她血液里的味道,挑起他隐秘的兴奋。
再后来,某个繁华城市中心,高级餐厅门口前的大街上,她坐在马路旁台阶上,手指夹着香烟,穿着牛仔裤男式衬衣,挽着发髻,神情冷漠。不在乎来往的陌生人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刮来一阵大风,一只红色气球被吹走,她看了很久。
昆仑山脉源头位于帕米尔高原东部,东西绵延两千五百多公里,是亚洲最长的山脉之一。昆仑山脉壮阔巍峨,气势宏伟,长年冰雪覆盖,平均海拔超过三千五百米。古代众多神话的源头来自于昆仑山脉。最著名的神话人物就是“西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