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睁开眼,睨着在自己身体上流连忘返的人,冷哼。他面无表情,但眼中的光芒开始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他察觉到了,窗外吹进来的寒风里,已夹进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原本太过平静的府邸,必将不再平静。
他的答复令奥斯汀非常不满,掌心扣紧他的下颚,阴恻道:「像这种时候你应该说,遵命,主人。」
文森特淡漠以视,唇角却微微牵起,带着轻鄙的嘲弄,「说了这么久,我渴了,能给我杯水吗?」
对这突兀的要求奥斯汀不由得怔住。文森特唇角的弧度拉得更高,附加一句:「主人?」
奥斯汀露出一丝迷惘,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赢了这一局,心头却涌起奇怪的感觉,因为这实在来得太过容易,教人无法轻信。但他还是起身走到桌边,犹豫了一阵,回过头别有寓意似的笑着问:「真的要喝?茶已经冷了。」
文森特回他阴冷一笑:「不敢给我喝吗?是不是怕我喝了毒茶又昏过去,就不好玩了?」
奥斯汀自满的脸恍然色变,正在此时房门被砰的踹开,满面怒容的克劳狄疾风般闯了进来,艾伦紧跟其后,尾随的卫兵接着一涌而进。奥斯汀还来不及整理这突发的变节,两柄利剑已架在他颈上,被卫兵拖到墙边。
奥斯汀全然惊呆,忘了挣扎,愣愣地瞪着克劳狄径自向床上的文森特大步走去。
一在床边停住,克劳狄就劈头大吼:「谁准你这么自作主张?你真不要命了吗?!」
文森特奇怪地回视着他,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或者说没料到他『也』会突然出现。艾伦跟上去戳戳他僵硬的背,示意他别只顾着发飙。
克劳狄深吸一口气,强压住胸中熊熊的怒火,边为文森特解开绳索,边怒气难消地指责:「这就是你对我的忠诚?居然连这种事也瞒我。你觉得这很好玩很刺激?笨蛋!」
文森特活动活动因束缚太久而麻痹酸痛的手脚,撑着床想要坐起,无奈浑身依然无力,手臂一软又跌回床上。他向克劳狄勾勾手指,引诱似的低声道:「你来。」
「干什么!」
「过来。坐下。」
克劳狄的表情煞是不爽,但仍依言在床沿坐下。文森特借助他肩膀的力量,这才慢慢坐了起来。即使这样简单的动作仍耗费了他不少体力,他重重呼出一口气,额头软绵绵地靠在对方肩上,乍眼看去竟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
但若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瞳孔中布满嘲讽鄙夷,被这种目光死死捆住的奥斯汀,不禁由脚底窜上阵阵寒意。
文森特冷酷地笑着,慢悠悠道:「你输了。塞门……不,奥斯汀。」
奥斯汀怔愕良久,攸地露出狡黠眼神,毫不担忧地说:「你好象忘了什么吧。恺撒陛下。」
「喔?」文森特意味深长一笑,「你指的是毒烟吗?」
「毒烟?」
克劳狄与艾伦同时一愣,文森特轻捏他的肩膀,暗示他静静听下去。
奥斯汀默不作声,眼神越发地奸佞狠毒,挑起嘴角,自以为是地讥笑着。
文森特叹了口气:「你的确很精明。但是在我面前,你的精明好象都丢进尼罗河了。」
奥斯汀古怪地看着他,不解其话中的寓意。不过,没什么可担心的,他手里握着致命的绳索,绳索一端悬着另一个人宝贵的性命。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把你送给克劳狄的香炉扔了。」文森特说,「我为什么这样做,你不明白吗?」
奥斯汀脸上浮现一丝迟疑,但很快又恢复满不在乎的神色,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那又怎样?就算你发现了不对劲,也已经无力回天。如果你不顾后果,那我只能说,他死定了。」
始终沉默的克劳狄警觉地听出其中端倪,尖锐的目光朝奥斯汀射去。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奥斯汀的友善有些过度,但是因为那副纯美的笑容,他不愿去多作猜疑,何况两人素昧平生,找不出加害的理由,没想到竟果真大有文章。正想质问,却感到按在肩上的力度微微加重。狐疑看去,文森特没有表情的侧面,隐约透出不同寻常的冷峻。
于是他明智地选择了静观其变。
「你还是不明白。」文森特遗憾摇头,「既然我当初已发现异常,为什么我今晚还会毫无防备来见你?就算不知你真身是谁,我也不至于这么麻痹大意吧。」
奥斯汀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咬紧了下唇。见他产生摇摆,文森特傲慢的眉梢高高扬起。
「你用下毒这招来胁迫我,的确非常聪明。不过我也得感谢你,因为你今天找我来,倒也顺便告诉了我解毒的办法。」
「你在说什么?」奥斯汀紧紧皱眉。
文森特狡猾地笑了笑:「其实我中毒是因为喝了那壶茶,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毒烟,对吗?」
奥斯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
文森特又笑:「你为我特地泡制的茶确实很香,香得令人忍不住想多喝几口。但是你不觉得它香过头了吗?其实你是想借浓郁的香气,掩盖你掺在茶里毒粉的味道。」
满意地看到奥斯汀眼中的诧异与惊惶越扩越大,文森特轻轻抿唇。直到这时,他才是真的想笑。
即使改名换姓,塞门,终究只有这种程度而已,想套他的话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文森特停顿片刻,基本是用肯定的语气说:「而所谓解毒的药物,就在桌上这鼎香炉里。」
奥斯汀猛地身子一晃,几乎跌坐在地,「你怎么会……」他木讷地蠕动嘴唇,像是问对方,又像是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