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口调侃她也没笑,彭天讪讪摸了摸鼻子,正苦恼还要怎么哄,听到她声音颤颤地开口询问:“你知道,苏冷回家了吗?”
她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彭天只觉气血冲脑门,心口一阵乱撞,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就传来一阵不耐催促:“捡个球你捡到火星去了啊……”
熟悉散漫的语调入耳,李尤尖浑身一僵,下意识站起来想逃,可已经晚了。
四五个大汗淋漓的男生聚拢过来,形成一道混重黑影,比天还阔地罩下来。
李尤尖觉得刺骨的氧气都变得稀薄,胸口一阵抽痛起伏,站得又猛,险些栽倒下去。
彭天眼疾手快把人捞回来扶住,张金远嗓门最大,意味深长“嘿哟”一声。
其他人倒没太大反应,谈时边目光落在那道纤纤不堪一握的身影上,仿佛随时被风刮走,没什么情绪开口:“要不今天就到这里。”
李尤尖垂着眼,睫毛颤个不停,背过手挣开了彭天后退几步,是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彭天顾不上这么多,随口一问:“时边,你知道苏冷请假了吗?”
话一问出口,空阔校园仿佛只剩下他们这群人,又寂寥无处可寻。
李尤尖没想到彭天会问,先是朝他投去一记感激眼神,再充满希望地看向谈时边。
触上那道羞涩凄然又略微闪烁的目光,谈时边心头一软,语气不自觉放缓,但依旧是个低沉调子:“没听老陈说,她今晚不是没下课就走了吗,现在还没宿舍吗?”
他语调平稳,口吻公正,让人不自觉信任,李尤尖急切脱口而出:“她还没回宿舍,孙笑娉说她身体不舒服回家了。” 她难得着急,语调有些刺耳,几道目光同时落到她身上,李尤尖臊得不行,绞着衣服把头埋得低低。
一直旁观别班纠葛的游其森突然开口,是个戏谑语气:“谈班长,你班同学请假你都不知道?”
谈时边皱了皱眉,他的确没接到陈冰的通知,按理来说,班里有人请假,他作为班长应当是第一知情人。
“估计翻墙出去的。”季见予掂了掂手里的外套,似乎是想套上,可迟疑一瞬,又继续挂在小臂上,瞥了眼张金远,“走不走?”
说完,捋了捋湿透的短步伐清闲地下台阶。高大阶梯,在他长腿下不足为患,额前头撩上去,英挺的五官轮廓完完整整露出来,李尤尖目光跟随了一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可那股冲动,倏忽被彭天打断了,“哎哟我去,球都快滚到教学楼了,我去捡,尖尖你等我……”
一时间,只剩下她和谈时边。
他站得高,居高临下的,李尤尖不用仰头就知道自己会被衬得无比渺小。
一阵怅然辛酸漫上心头,李尤尖慢慢挪动脚步,被一道清润嗓音拦住了:“阅览室关门了,你要去?”
李尤尖如被棒槌,胡乱摇了摇头,咬唇在台阶上转了个身,无头苍蝇一样,看得谈时边皱眉又忍不住笑。
他突然跳下来,和她同一平台,身姿矫健,不紧不慢把外套穿上了。
“也不想回宿舍?是有什么矛盾吗,其实如果有,说出来或许可以调换宿舍的。”他忍不住深看她一眼,清了清嗓子,“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去替你争取。”
某个字眼像如霜打在李尤尖垂落的心尖,更不堪一折般,岌岌可危的跳动感清晰传遍体内每处角落。
他穿衣服时,清爽淡然的香气裹着冷风扑面而来,轻易将她罩个圆满。李尤尖眼眶一酸,可无论如何涌不出湿意了,鬼使神差抬头看了一眼,他清晰分明的脸近在咫尺,那股青春正好的腾腾热气,好像能渡到她紧的肌肤一般。
“没用的,苏冷试过了。”
她的话,让谈时边有些始料不及。他整个人鲜少露出木然状态,眉间那团情绪明显冷下去,不知是在分辨她这句回答的深意还是确认什么。
那边,脚步声渐近,谈时边放在口袋里的手握了握,缓缓直起腰身,轻声说:“苏冷不会有事的。”
“尖尖,我们走吧。”彭天冠冕堂皇把球往谈时边怀里一塞,主动提出送女同学回宿舍。
谈时边皱眉,露出个嫌弃表情把球拿远了,也不说什么,拍着走几步,很快就离那盏最亮的灯越来越远。
路上,彭天和李尤尖也没什么好说的,彭天只能不停安慰她苏冷不会出事,并保证自己会随时向谈时边探听苏冷情况及时告知她。
“谢谢。”
这一声道谢,彻底让彭天松了口气,临了,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你原谅我了吧?”
李尤尖眼神躲闪,似乎很不愿旧事重提,可最后还是小声说:“你以后……不要再那样就行。”
“当然!我肯定不会了,可是,我还是要说我喜欢你。”没等李尤尖再次惶然开口,他又说:“不过,我会等你,如果你高中怕影响学习不想谈恋爱,我就等上大学了再追你。”
“彭天……”
“尖尖,你应该常常笑,真的。我们一定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他话题转得快,少年心赤诚火热,李尤尖唇角慢慢沁出一丝笑,无限动容,点了点头。
“那说好了,明天你还得替我看看我的完型弱点在哪儿,你都不知道,这两天没有你辅导,我做英语的题感都没有了。”
李尤尖难为情低下头,没答应也没拒绝,彭天见好就收,边后退边向她挥手告别。
“快进去吧,要封寝了,明天见!” 李尤尖一个人站在原地很久,等鼻子也冻红了,才搓搓手转身。
一个黑影不知道从那里走出来,她捂住胸口惊了一跳,险些叫出声。
“你……”
季见予面无表情,外套穿上了,拉链还敞着,眉眼间一团低迷。
“李尤尖,苏冷今天什么时候逃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