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可以放心。”沙吒相如应道,“此地可不像你进攻泗沘城一般会出现血战。”
“对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说道,“刚才我不是提到了城墙戍守问题吗?”
“怎么了?”
沙吒相如说:“反正你都要带上后勤了,不如将我近日从南边调拨过来的石砲也带上。倘若对面真能用一两千人拦住你的攻势,你就把去年他们往我们脑袋上砸的石头,统统给我砸回去!”
他说到情绪激动之处,还猛地一挥拳头。
见黑齿常之用稍显无奈的表情看过来,他这才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了些,“老兄,你也不愿意长时间居住在这样的山林之中吧。”
虽说他们也习惯于将城池依托于山势建立,以确保王都稳固,可这片任存山中的大营就算自去年到如今一步步完善,也还依然简陋得惊人。
唯有彻底跳出这片逃难之地的掣肘,他们才能有重新崛起的希望。
“我知道了。”黑齿常之接下了同僚的这份好意,“你等我的好消息。”
对内的会议之中,他作为将领必须打消领导者不切实际的梦想。
可在对外征讨的战事之中,他却必须有取胜的信心!
兵贵神速的道理,黑齿常之很清楚。
在得到了鬼室福信的准允后,黑齿常之连夜调兵,在第二日的清晨便整军出发。
为了确保能在抵达泗沘城下之前,百济这方的兵员能不被敌方窥探到行踪,黑齿常之在前军之中征召的斥候尤其之多。
这些以小队行动的侦查兵卒必须先行排查前方的情况,如若遇到唐军的斥候,务必将其绞杀。
为了让士卒能在沿途得到充分的休息,他出发得快,却在日头过午后不久,就带着人在一座废弃的营寨中驻扎了下来。
“将军,这不是从任存山直接行往泗沘城的路,我们还只行军了三个多时辰,要按照这种速度的话,我们抵达泗沘城……恐怕得五六天了吧?”
这会不会稍微有点太晚了?
黑齿常之的裨将刚刚发问,就见他的将军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时间足够了。”
“我要确保的是,哪怕我们在半路被唐军给发现了踪迹,也能顺利夺下泗沘城。反正,我们只要比唐军从熊津回返支援的速度更快就行了。”
每天六七个小时的行军,已经不少了。
见裨将有几分紧张,他忽然爽朗一笑,“当然,我更希望这个假设完全派不上用场!将士们是休息了,往前探路的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要是在有这等轮换休整的情况下,还不能做到斥候应尽的义务,那就真的是他们废物了。
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被黑齿常之委以重任呢?
这些人也真是一点都没辜负他对他们的期待。
当营寨彻底整顿完毕,同行的五六千人尽数落脚驻扎的时候,黑齿常之就见到其中一路斥候带着个人往他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连忙迈开大步走了过去,“你们发现敌方探子了?”
但当黑齿常之走到能看清那几人样子的时候,却又发觉自己刚才的猜测可能有些问题。
因为出现在他视线之中的那个陌生人,赫然穿着他们百济的军服。
只是这件军服也不知道是有多久没有擦拭清洗了,在上面淤积着厚厚的一层泥土,这个被抓住的人也蓬头垢面且干瘦得厉害。
他的神情被尘土掩盖,很难看个分明,可他的动作却不难让人看出,他的精神状态绝不可能正常。
此刻有一根树枝正被他握在手中,哪怕被人勉强按着,他都想要将其卖力地挥出去。
而他口中一直在被重复着的字,正是百济语的“杀敌”二字。
那两个字也不知道被他重复了多久,听起来有点变调,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当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其中蕴藏着的蓬勃杀意。
当然,就算他表现得像是个已经疯了的百济士兵,黑齿常之也没敢放松懈怠,而是将他再度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
可就是这一打量,让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对方的断指上。
少一根手指,看起来伤口不大,却能让人失去正常使用刀兵的能力。
那么就一点也不奇怪,为何对方不是前来和他们这些反叛军会合,而是变成了个四处走动的疯子。
黑齿常之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怜悯和伤痛,朝着斥候吩咐道:“给他一点食物和水,然后……”
作战之中不能因为任何一点事情耽搁进程,那也只能,“然后将他驱赶出去吧。”
他没有这个多余的精力带上这样一个包袱,就算明知道对方可能曾经是他的同袍也不例外。
“好,我们这就去办。”
得亏这个“疯子”大概还有些求生的本能,让他在看到送到面前的食物和水时,能够下意识地松开手中的树枝,直接朝着那生存物资扑了上去,大口咀嚼着手中带灰的炊饼。
只是也不知道他是有多久没有吃过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