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欢咬着下唇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后,嘴角漾起梨花笑靥:“这样的好事,臣妾自然是乐意去的。多谢皇上恩典,让臣妾出宫探望姐姐。”脸上虽是堆满了笑容,非欢的心里却满是荒凉。若说有笑,也只是冷笑和苦笑吧。李泽轩根本不清楚她家里的情况。她尚年幼的时候便被赶出了林府,林墨姗和她又怎么会有什么感情呢?
李泽轩见她如此懂事,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非欢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巧笑着开口道:“说起来大姐还没有见过心儿呢,不知皇上可否恩准臣妾带三公主一同出宫?”
第二十七回(二)
祺淑媛出宫省亲一事,可真真是羡煞了宫中诸人。非欢听了福兮这样说却唯有苦笑连连,因为个中滋味,实在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滚滚车轮轧出象征着自由的声响,多少也给非欢带来了一丝安慰。她已经许久没有能够堂堂正正地出宫了,更何况这次还是带着如心一起,甚为难得。
因为这次出宫的主要目的是参加林墨姗儿子的满月宴,非欢便索性图个自在,并没有回林府居住,而是径直去了宪亲王府。虽说她和林墨姗没有过什么交集,但二人毕竟是血亲姐妹。加上非欢的皇妃身份,宪亲王府之人对非欢可以说是个个毕恭毕敬,就连公务繁忙的宪亲王也亲自出门迎接。
而林墨姗呢,她对待非欢和林府其他人的态度不大一样。她不骂你也不讽刺你,还对你礼貌有加,让你挑不出刺儿来。饶是如此,却总是令人觉得哪里不舒服。或许这就是林墨姗的厉害之处。
非欢对此可以说是毫不在乎。就不说儿时她受了林府上下多少白眼,两年多的皇家生活也让她更加懂得了什么事是需要去在乎的,而什么人又是暂且不能得罪的。
既然林墨姗对她恭恭敬敬,非欢也就同样礼貌地待她。二人虽是姐妹,却彼此恪守着礼节。不过非欢倒是觉得这样也倒好,少了那些个虚情假意,相处起来也都自在些。
入席之时,因为非欢是天子妃嫔,身份最为尊贵,宪亲王先请她坐了方才在其下首落座。他身侧坐的自然是林墨姗,再往下便是两侧妃、三庶妃、四侍妾。按照大齐制度,亲王的妻妾能够记录在册的只有这么多。而李家王爷个个风流,饶是这宪亲王独宠林墨姗,那边还是坐着一个圆桌的妖姬美妾。
酒过三巡,因如心不见非欢哭闹了起来,福兮便把小如心也抱了过来。非欢一边摇着怀中的如心,一边对林墨姗笑道:“姐姐的小公子生得如此俊俏,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呢。”
林墨姗淡淡笑答:“三公主殿下才是冰雪可爱。”林墨姗或许是客套,非欢说的却是心里话,她是真心喜爱那个孩子的。见怀中的小如心哭得睡着了,她便小心地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小公子的脸,浅笑着问道:“给这孩子起名字了没有?”
尚不及林墨姗答话,宪亲王倒是抢着插了一嘴:“只拟了乳名杰儿,大名还未取呢。不如淑媛娘娘替杰儿取个名字如何?”
非欢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本宫最愁的就是起名字了,王爷可莫要为难本宫了。他们这一辈是‘颢’字辈吧?其实就叫颢杰倒也不错,与豪杰谐音,这孩子将来定是会有大出息的。”
林墨姗缄默不答,倒是宪亲王和她搭了几句有的没的。非欢想着帮李泽轩和他联络联络感情也好,便放下架子语气平和地和他交谈了几句。
二人正谈着过几日的端午家宴,忽见一男子稳步而来,衣袂翩飞俊逸非常,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大驸马南宫衍。他先敬了宪王夫妻二人,又倒了一杯酒来敬非欢。非欢抿嘴笑着,意味颇深:“本宫今儿已经喝了不少了,再喝这一杯怕是就要醉了。这不,现下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呢。”
南宫衍笑容明朗:“春日醉酒,倒也不失为一种趣味。淑媛娘娘若是觉得难受,倒不如出来走走,吹吹风或许会好受许多。”
非欢看了怀中沉睡着的如心一眼,莞尔道:“本宫正是这个意思。”
宴会过后,因非欢得了恩旨可留宿于宫外一晚,宪亲王便将故王妃的正苑拾掇了出来给非欢居住。据说这个地方是林墨姗期盼了许久了的,只是因为她是侧室所出,立为王妃尚有些困难,因此一直没能如愿。
换上一身简便的白色衣裙,非欢怀抱着如心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门。刚才她和南宫衍打了半天的哑谜,不过就是说好一会儿出来相见。却不是为了二人私会,而是要将如心带到湖心小筑去让楚兮看看。
话说南宫衍,自从一年前他酒后失态那么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对非欢做出越轨的举动。因为他明白,他的身份和非欢如今的地位都不允许他有一丝一毫的大意和马虎。否则毁掉的不止是他,还有非欢和小如心的未来。况且李如歌那个性子,尽管她并不爱他,却不允许他和任何女子有瓜葛,就更不要提与天子妃嫔的情愫了。非欢心里很感激南宫衍特意拉出来的距离,这样他们相处的时候也让她感到自在了许多。
虽然他们都是冥兮楼中人,但如今冥兮楼以左右护使为首分成两派,也已经不是一个能够正经说话的地方了。何况非欢对外已经宣称退出了冥兮楼,随意出入毕竟不大妥当。于是她将湖心小筑所在之处告诉了楚兮,几人一年多来便都是在那里见面的。
当年,询兮为了自己唯一的骨肉一时没有杀害景颜不假,但他后来却是生了悔意,将母子二人隔开,欲将景颜灭口。还是楚兮暗中救下景颜,将他母子二人送往京郊。景颜千恩万谢,楚兮唯一的要求却是请她代为照顾年幼的非欢。前因后果,因果轮回,当真令人咂舌称叹。
今年三月,刘晟已经满了十岁,却只能蜗居于湖心小筑。虽然无奈,为了他的安全却也只能如此。
尽管好些日子不见,刘晟对非欢仍是十分亲昵。只是对待如心他便没什么好脾气了,一会儿说如心“丑”,一会儿又说如心闹,总之是表现出了十分厌恶她的样子。
倒是楚兮十分喜爱小如心,他将孩子笨拙地抱在怀里好一会儿,还是怕将孩子磕着碰着了,才小心地将如心送回非欢怀中。他宠溺地看着如心,语气温和:“孩子如此健康可爱,总算是能叫人放下心来了。说起来还要恭喜你晋封呢,淑媛娘娘。”
非欢微微撅起了嘴巴,娇笑道:“徒儿都是当母亲的人了,师父却还是总拿我打趣。”
楚兮但笑不语,南宫衍却是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作揖道:“淑媛娘娘息怒!臣等罪该万死!”见非欢瞪他,南宫衍便侧首对楚兮笑道:“护使看到了吧,小的们在淑媛娘娘面前便是这样小心过日子的。”
几人正笑成一团,忽听刘晟道:“非欢姐,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非欢见他这样严肃,便敛了笑意道:“有什么事儿就说吧,大家都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