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缘在这里看见了张子蓉,病床上的楚池在梦中也看见了熟人。
他的梦又长又深,根本醒不过来,他梦见自己躺在国外的医院里,每天都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呆。
没有宋家老宅或者说,他确实在那里住了几天,但是很快就被威廉安排着转到了国外更好的疗养院。
他在那里天天与噩梦和头疼为伴,没有宋芷琳。
没有人因为怕黑凑到他旁边非要霸占他的床;没人馋猫一样吃掉他的牛排;没人因为怕猫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没人给他拉小提琴;没人用那么轻那么软的声音告诉他要好好活着;也没人喝醉了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养病的时候他像个自己都不认识的残暴疯子,日日因为头疼脾气,把房间折腾得狼藉一片,病好了之后的他更是变本加厉,难以控制。
有人怕他,有人同情他,也有人恨他入骨,恨他为什么没干脆的死掉。
另一个平行时空,另一个梦里的世界,他穿着高级西装,坐拥权利与财富。
但是西装之下的疤痕仿佛书写在身上一生的魔咒,令他生命枯萎流泻,精神颓靡腐烂,大脑丧失感情功能,血液冰冷,心肠肮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疯得毫无底线。
高热久久不退,从每一寸皮肤,每一颗毛孔深入身体,沸腾的躁郁流进冰冷的血液,渗透虚弱又敏感的神经,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男人想要抓住什么,但却只能徒劳从深渊入口陷落。
不对。
不对。
该有那么一个人的,该有一个人在这里的。
她为什么不在梦里
她在哪
为什么不在
宋芷琳静静的坐在男人的床边,就那么看着他,心中一片平静,但是,床上的人却似乎不怎么平静。
他苍白的脸上留下虚弱的冷汗,墨染的眉死死皱着,身体在颤抖,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白,手背和小臂因为用力而暴起根根青筋。
这种变化太过突然,宋芷琳赶紧摁响了呼叫铃。
医生走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同情和无奈。
他像昨晚和今早的很多次一样,检查了他的身体数据和情况。
“没问题,除了那些没好全的外伤,他很健康。”
宋芷琳皱着眉“那他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退烧。”医生很无奈,即便不忍,也知道不该说这样的话,但这样的情况真的让他很棘手。
该做的都做了,病人是用了镇定剂之后才安稳的睡了一会儿,再这样烧下去,人醒来之后非傻了不可。
宋芷琳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将医生交代的话都记了下来,重新关上病房的门,走回床边,抿了抿唇,伸手,将手心贴在了他的手背上。
微凉的温度与滚烫的手背贴在一起,仿佛一滴甘甜的露珠滚进爆裂炽热的火球,虽无法浇灭疯狂燃烧的烈火,但却细密无声、柔韧又不容拒绝的穿透了滚烫的表面,沁凉的慢慢渗透,在最里面慢慢晕开,无声的安抚着灼烫又无助的心。
楚池凝望着无底深渊的双眸一片漆黑,却忽然看见了一束温暖的光。
那光让他抬起头,想要努力看清它的方向。
宋芷琳的手被紧紧的反握住了,他用力到有些疼,宋芷琳觉得这人是在恩将仇报。
但她的手却怎么都抽不出来,试了两次,这男人握得更紧了。
宋芷琳沉默了,记仇了。
记仇到用手帕给他擦去冷汗的动作都用力了一些。
有人在蹭自己的脸
这是楚池第一个想法。
他努力的想睁开泛疼的双眼,白光终于渐渐清晰。
紧接着,一个女孩映入他漆黑的瞳。
她抿着红色的唇,似乎有点儿生气,琥珀色的水灵眼睛似乎是在看着手的位置,垂着的眼睫小蝴蝶一样轻盈漂亮的扇了一下,在眼下落下可爱的阴影。
女孩随意的抓了个丸子头,几缕碎落在脸庞,让本就不大的小脸愈精致,浅色卫衣露出一截纤弱白皙的颈,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她是那样美好,那样清晰,手下温软的触感又是那样
真实。
真实
楚池没能认出来这个人是谁,但他却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宋芷琳被床上人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他突然更加剧烈的挣扎了起来,身体开始无可控制的痉挛,神经质的抽搐着,宛如被恶鬼附身了一般,奇怪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