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我,青云猛然睁大了眼,接连几下将靠在自己身侧的少年晃醒,抱着怀里的琴就往我面前走,谁料一个踉跄险些跪在了地上。
“主子!”他压着嗓音朝我行礼,双手将怀里抱着的琴递至我面前。
我有些疑虑地拆去琴囊,其中放着的正是我母亲的瑶琴。
“御医替二殿下医治时不慎碰倒了放在房中的琴,出弦音后他突然就醒来了,所以他们认定这琴能让他恢复理智。”温辰与我轻声解释。
蓦地,我想起自己曾经答应伽萨要抚琴给他听。
原来……他还一直念着。
“知道了。”我吩咐温辰将守在此处的宫奴禁卫一律遣离,“不论房中生什么事,都不许闯进来。”
语毕,我独自靠近了那扇紧闭的大门。覆掌而上轻推,纹丝不动,想来是从内闩上了。
曾几何时,我与他也是这般,一人门内一人门外。只不过那时躲在门后的是我,站在门外的是他。
遥望墨色天穹上缺月渐盈,夜风拂面,我将风拂乱的碎掖至耳后,抬手抚上那保养得极好的琴。
弦音清越古朴,一勾可震落叶,一挑能涤心尘。
比着记忆中母亲弹拨的曲目,我抚起一曲缠绵悱恻的古曲。其音凄凄切切,如怨如慕,时而如梵钟击鸣,时如山溪淌落。仿佛丝缕不绝,又似肝肠寸断。
夜长相思无断绝,郎君不晓,唯明月知。
一曲终了,月沉如水,唯剩风声。
我方按停弦颤,便听门后“咔嗒”一声。门轴转动,两扇门被猝然拉开,伽萨站在暗处,一双紧缩成缝的竖瞳死死盯着我。
他不像从前那个轻佻又靠谱的二殿下,阴翳面孔倒是更像……
一时间,寒意陡然攀上我的脊椎。
他如此模样,像极了伽牧殿中摆的那尊金身蛇神像。
“我说过的,像弹琴给你听。”我将琴抱在怀中,转动轮椅慢慢靠近了他。
伽萨面上紧绷着,嘴角燎泡因干燥而开裂。他舔了舔渗出的血迹,闪身给我让出一条道。
“你这手琴技,先伺候过伽莱罢?”他跟在我身后,隆重阴影从我身后投下来,将我周身笼罩其间。
我有些毛骨悚然,几经思量,先将琴放在了桌上。
“我与他并非外界所传那般,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假意奉承。”
伽萨步子虚浮绕至我跟前,一手扳住我的下巴,身上浓重血腥气压过来:“沈鹤眠,是你带着他们去抓我娘的,是不是?”
“不是我。”我仰起脸,满腹委屈又用上喉头,“抱歉,我不知他们为何会找到云夫人,真的不是我做的。”
“那地方我只带你去过!”突如其来的大怒让我心中一惊,伽萨的眼里再次泛起赤色,他咬牙切齿吼道,“那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为何我一带你去,他们就能找到我娘?就算不是有意为之,难道你在宫中这些时日都不曾觉伽牧意图有异么?”
我正百般苦思如何自证清白,他突然眯起眼,敛了满腔怒意,声音阴寒:“你是不是,害过她?”
一杯血酒灌入喉中,腥甜滋味攀上心头,我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不知他们如何找到云夫人,可名义上,他们是为了取她的心头血为我治病。
不论如何,我都脱不开这条罪名。
“抱歉……”我语无伦次地辩解,却越说越觉得无力,“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有意要伤害她,是……”
“是你为了讨好伽莱,还是伽莱为了逗你高兴。”伽萨恨得眼中能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