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大夫这般好的人,天却让大夫患了腿疾。”
容与笑了笑,“捡回一条命已是不易,留着命在,人生还长着呢,何患无转圜之机?”
“长赢,长赢!又在想什么?”
赵长赢回过神来,旁边简庐的嘴巴一张一合,他不知为何突然有点烦躁,皱眉胡乱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回道,“没有,你刚才说什么?”
简庐强压怒气,又说了一遍,“你……罢了,我刚刚问你下学要不要来踢蹴鞠。”
“蹴鞠?”如今天气正好,要是再过得些时日,日头再长起来,便热得人发昏,再难跑得动的了,是以人人都抓紧了这段机会,出游的出游,爬山的爬山,舒动筋骨。赵长赢心里听得痒痒,放假又被拘了这么长时间,一身劲头无处安放,早就蠢蠢欲动了,便点头道,“好啊,还有谁来踢?”
“就是书院这些。”简庐道。
赵长赢便不再问,只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简庐前脚刚走,后脚夫子便进来了,偏头瞅了一眼坐没坐相的赵长赢,本来想夸他的话硬生生收住,叱责道,“赵长赢,君子坐如钟,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赵长赢顿时变色,忙把翘着二郎腿的脚收回,端正站起,朝夫子乖乖作了一揖,道,“夫子好。”
夫子勉强嗯了一声,见赵长赢面上恭恭敬敬,稍微缓了些神色,“长赢啊,你末考的卷子答得不错,这段时日也确实用功。”
“都是学生的本分。”赵长赢道。
夫子点头,“你到前面去同简庐一道坐吧,之前罚你坐最后头,也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如今见你能上进,便好了。”
坐前头?赵长赢倒并不怎么开心,问道,“那容与能坐我边上吗?”
夫子见赵长赢没有一口答应,显是有些不悦,“前排座位狭窄,容与的轮椅放不下。”
“那学生还是坐后边吧。”赵长赢道。
“???”
夫子倒还从未见过如此给脸不要脸的学生,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愣了一瞬。
“夫子晨安。”后头适时传来车轮辘辘声响,容与的声音像淙淙流水似的响起,赵长赢松了口气。
“夫子,长赢并非忤逆夫子,只是一来他生性爱玩闹,坐前边恐影响了别的同学。二来遇上一些简单的问题,学生也可以从旁相助,不必事事麻烦夫子,还请夫子准允。”容与不卑不亢,朝夫子拱了拱手。
夫子端凝了容与一会,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自己更要多用功。”
“自当如此。”容与道。
夫子走后,容与翻开书,见一旁赵长赢动来动去没个消停,终于从蝇头小字中抬起头来,问道,“怎么?”
赵长赢于是又安静下来,规矩坐好,冲容与笑道,“没什么。”
没过一会,赵长赢终究是忍不住,偷偷碰了碰容与的手肘。容与停笔,投来疑惑的目光。
“容与,我……我这段时间是不是吵到你?”赵长赢看上去有点沮丧,像个小狗似的耷拉着脑袋,将头枕在手臂上,低声道,“你课业这么好,倒是耽误工夫给我说这么简单的问题,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容与拧眉,“在你心里,我便是回答你几个问题都算得上耽误么?你这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你自己?”
容与语气中已带了几分怒意,他生气的时候薄唇紧抿,面颊飞红,竟是平添了几分艳色,“更何况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便是要我……”
“罢了。”容与陡然又停住,扭头不再看赵长赢,只兀自记下笔记。
赵长赢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惹容与生气了,只是几次三番想找机会同他说话,容与都只作看不见,他于哄人一道上又全然没有经验,只得如坐针毡地坐了半日,心里惴惴,只想把之前那话给吞回肚子里去,后悔得紧。
两人一直别扭到了中午放课,赵长赢磨磨蹭蹭想同容与说会话,刚想开口,简庐已经跑到座位边上,扯过他的袖子急匆匆道,“长赢,走了走了,他们都等着了。”
赵长赢欲言又止,扭头看着容与安静地收拾课本,似乎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只得道,“容与,我跟他们踢蹴鞠去了,你先回去吧。”
容与嗯了一声,“你玩得开心些。”
赵长赢还待要说些什么,那边简庐已经在他耳朵边上吼道,“快走快走,别磨蹭了!”
赵长赢无奈,只得跟着简庐跑到书院后头的草地上,那里已经围了一群人,正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地说话。
“哟,赵三公子终于来了,真是难请啊!”
赵长赢眯起眼睛看去,说话的人叫黄正卿,赵长赢记得他,之前是乔正仪的左右手,两人平日里经常混在一起。
“怎么?束澜那小子没来啊?”黄正卿道,“你二人不是好的穿一条裤子么?”
束澜这两天家里有事告了假,赵长赢正憋得慌呢,听到这话立刻炸了毛,当即怒喝,“滚你丫的,乔狗不也没来么?”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黄正卿闻言也火了,摞起袖子就要冲上来,被他旁边的一群人拦住,好说歹说才没当场动手。
“简庐,你怎么不说还有这人?”
赵长赢弯腰压腿,瞥了简庐一眼,压着火气道。
简庐皱眉,“我也不知道,之前说不来的,怎么突然来了。”
赵长赢看了简庐许久,没吭声。简庐虽说是明月山庄的弟子,家里却是做生意的,只是从前家里破落,才送孩子来庄里学医,想日后讨口饭吃。这两年生意做得红火起来,便不大来庄里了,跟乔家倒是走得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