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带着她的方向……
黄土漫漫,崖底只有一条河,之前她分析出的最适合二人出逃的路线便是那条河。只有潜在河底顺流而下二人才更容易躲过搜寻,否则顺着晏卿身上的血迹,很容易被人发现。
“怕了?”晏卿并未回头,在前拉着她,顺着自己刚刚留下的血迹往回走。
晏倾君敛目,不是怕,是不理解他的做法。
“不怕。”晏卿突然捏了捏晏倾君的手。他回头,眼底闪烁着清徐的微光。
晏倾君的心跳因为这两个字而漏了一拍——“不怕”,从来没有人在危急关头,握着她的手说过这样的话。晏倾君凝视着晏卿的脸,突然觉得那样干净的笑容,不适合他,也不适合他们。她撇开眼,却听他继续道:“以身相许的母狐狸,我不会丢下的。”
晏倾君这次反应倒快,轻轻一笑道:“母狐狸是晏倾君,与我无关!”她现在可不是晏倾君。
“哦……”晏卿颔首,低笑,“那不离不弃的穆护梨,我不会丢下的。”
晏倾君差点一脚踹了过去,看到晏卿虚浮的步子,只能咬牙道:“若非身上没有银子,早就把你扔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晏卿的声音里仍是带着笑意,突然手一紧,将晏倾君拉在身后。
晏倾君谨慎地看着包围他二人的十几名黑衣人,料到晏卿已经有了打算,否则不会带着她往回闯。
十几名黑衣人小心而防备地看着二人,十几双眼里都溢满了审视,举剑,却未进攻,也未多语。
晏卿则拉着晏倾君,一直向前,直至二人快要走出包围圈时,终于有一名黑衣人发话,拱着手恭敬道:“我等并无恶意,还请二位随我等走一趟,主公有请!”
晏倾君识趣地低首不语,瞥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影子。而一边的晏卿,从胸口拿出什么,随手扔了出去。
又是匆匆一瞥,上次是在落崖之际,这次是看着地上被阳光拉长的影子。可无论是哪次,那个字都分外清晰,她不可能认错。
晏卿扔出的,是一枚镂空的“殊”字令牌。
晏倾君思绪一乱,还未来得及理清,便听见晏卿微凉的声音缓缓道:“知道我是谁?”
黑衣人显然一怔,随即跪下。晏倾君便见到十几个黑色人影齐唰唰地跪在自己身前,这变故……当真在她意料之外。
“还请公子随我等回去!”仍是最初那人的声音,“今日累公子受伤,我等回去自当领罚!”
晏卿抓紧了晏倾君的手腕,声音里却仍是懒懒地笑意,“我若说不呢?”
“公子放心,我等不会伤害这位姑娘!”
晏卿嗤笑:“那是因为计划被打乱了吧?”
黑衣人沉默不语。
局势又僵持起来。
晏倾君有些懵,十几名本要“杀”他们的黑衣人,突然恭敬地跪在地上,可是也未见放他们走的趋势。他们不语,晏卿亦是不语。她小心地抓了抓他的手心,朝着他眨了眨眼——怎么办?
晏卿眼底含笑,同样眨了眨眼——不知道。
晏倾君咬牙。
果然!他还真能装!丢出个令牌,装殊家人!否则怎会不知如何应付?是怕自己话太多,露出破绽吧!
晏卿笑眯眯地扫了那群黑衣人一眼,再笑眯眯地看回晏倾君——不如你跟他们走吧?
晏倾君恨恨地抓住晏卿的手,指甲抠入他手心,抓死没良心的!刚刚还生死不弃现在就要把她拱手送上了!
晏倾君再想想,好像也不对,他们落崖之前,也有人扔出殊家令牌,那殊家人为何会出现?现在又去了哪里?
或许自己来了南临,便一直在某些人的眼皮底下。这些人,有为她打算,替她安排好一切的,也有想要她死,寻着机会刺杀她的。假如……假如来说,照常理推,替自己安排好一切的是引她来南临的母亲,那么要杀她的,就是母亲的敌手。那么,关键时刻出现的殊家人,应该是站在母亲这边?所以敌手发现殊家人之后也不敢妄自动手?
晏倾君犹自推断这一日来发生的事情,一边拉住她的晏卿突然倒了下去。晏倾君抬头,心尖没由来的一颤。向前倒下的晏卿,背上沁满了鲜血……刚刚的僵持,恐怕是晏卿自知打不过他们,连站在她旁边,都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而他之前表示让她跟他们走,是想告诉她,这些人无害?
黑衣人突然齐齐起身,分成两队,一队迅速扶起晏卿,往他嘴里塞了几粒药丸;一队点了毫无反抗之力的晏倾君的穴道,晏倾君又是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春日,越往北走,接近内陆,天气反而燥热起来。
一路山好水好风景好,唯独晏倾君的心情不太好。
晏卿不知被他们带向何处,她被人丢在马车内,虽说待她很是客气,好吃好喝地供着,可无论如何,她阶下囚的身份无法改变。而且,这群人该是对自己极为了解,送来的饭食衣物,没有她不喜欢的。她想借机套套话,没有人会回答她,想使诈逃走,全天十人,还是十名训练有素的女子前前后后地跟着,毫无机会。
晏倾君对他们的这番举动完全不解,想不通他们能从自己身上捞到什么好处,直至半月后,她知晓自己到了南临都城。
她的双眼被人蒙住,两名武功高强的女子“扶”着她,下了马车。
正是夜晚,凉风习习。
晏倾君竖起耳朵,只听到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连身边两名女子的脚步声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