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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这十年间你也和别人做夫妻,半点没闲着。”长公主道,“你我之间,情分不多,全靠我娘家的周济维持着。以前我总觉得被休弃了,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没有你们,我会活得更好,不必再看婆母的脸色,也不用再操心别人生的孩子,一个人自由自在,乐得逍遥。”

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葛老夫人知道,葛家这驸马的殊荣是留不住了。反正脸皮撕了半张,也不在乎把剩下半张也撕了,她重新扬了扬脖子,皮笑肉不笑道:“殿下可别忘了,你不能生养,妾室生的孩子都管你叫嫡母,不是如自己生的一样吗?教导好了,他们将来都会孝敬你的,哪里亏待了你?”

长公主瞥了她一眼,“于我来说,妾室生的和外面路边上花子生的,没什么两样。只要愿意唤我一声母亲,就有荣华富贵可享,还怕没人孝敬我?”长公主道,“趁着我还年轻,且过几天舒心的日子,等老了,有封地、有食邑、有奴仆……婆母不如多操心你们一家往后的生计,至于我,就不劳你费心了。”

反正这场内战,看得大家身心舒畅,只不过乐工们毕竟是外人,久留不得。

回过神来的家令忙进来,把她们都领了出去,嘴里念叨着:“孙丞先带乐师们回梨园,一应费用和赏金,我明日派人送到。”顿了顿又特意叮嘱,“先前的见闻,不要透露出去,这是公主府的家务事,还是免于议论为好。”

其实这种吩咐不过是走个过场,在场那么多宾客,根本瞒不住。不过太乐丞还是连连应承,乘着夜色,带领众人返回了梨园。

后来听说葛驸马不愿意和离,长公主也没有相逼。彭王把葛家人全都清扫出了上都,一个未在朝中任职的驸马,何去何从根本没人关心。照着春潮的话说,他不愿意和离也由他,只要脖子够硬,顶得动绿帽子就行。

苏月想,吃够了婚姻的苦,未必会急于再找男人吧!不过长公主和前尘旧事作了了断,往后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第16章

不过那天刘善质的拔刀相助,苏月记在了心上。等得了机会,她当面向她道了谢,“我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一时慌张,不知道如何是好。多谢你,紧要关头替我挡了酒,让我免于在那样的场合出丑。”

刘善质倒有些不好意思,含糊应着,“不必客气。这种事我见得多了,不过三杯酒而已,不算什么。”

苏月以前对她的印象并不好,尤其她一门心思执着于白少卿,即便人人都说她是宜春院第一,她也没敢向她讨教过琴艺。后来又出了换琵琶那件事,彼此间的矛盾更深了,要是没有长公主府挡酒那件事,苏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她打交道。

然而就是紧要关头的挺身而出,让她重新对她有了认识。或许她也是个有侠义心肠的人,撇开感情方面的一根筋,也是个可堪结交的人吧!

“以前的事,就此两清了。”苏月道,“往后我愿与娘子和洽共处,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敌要好。”

刘善质自打上回受了她的恩情,对她也有了改观。只是心里怯懦,怕她瞧不上自己,才不敢轻易向她示好。这回她主动接近自己,实在是意外之喜。其实女孩子之间建立友谊并不难,就算有些纠葛,解开了,说和好也就和好了。

“那件事,原本后果很严重,哪里是三杯酒能抵消的。我还是欠着辜娘子的情,留待以后慢慢报答吧。”她说着,抬起了眼,几次欲语还休,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苏月知道她要说什么,自己先道破了,“我和白少卿,当真没有什么,请娘子相信我。”

刘善质叹了口气,惨然道:“我也明白,是我捕风捉影了,仿佛找个人怨恨,就能给自己交代似的。”

“娘子当面问过少卿吗?”苏月想了想道,“前几日我在园里遇见过他,据说是去陪都公干,没在上都,你找不见他,或许就是这个缘故。”

“可他如今回来了,也还是没有见我。”刘善质苦笑了下道,“是我缠人,缠得太紧了吗,他怕我了……我只是心里没底,患得患失。他是朝廷官员,我不过是个伎乐,我配不上他。”

所以爱让人卑微啊,如果不爱,自己就是三只眼的马王爷。

苏月见她痛苦迷惘,也找不到说辞来安慰她,只道:“你们是在梨园相识的,他早前没有嫌弃你,现在也不能因此挑剔你。或许就是公务忙,或者家中有事,顾不上了。”

刘善质调转视线望向她,“可他进来巡园,见了你,却没有时间见我,实在让人伤心。”言罢略顿了下,又对苏月道,“我的话,兴许会让你反感,但我还是要说,他对你,颇为上心。”

苏月愣了下,“少卿的确提拔过我,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想是你误会太深了。”

“梨园那么多前头人,你初来乍到,他为什么只提拔你?”刘善质道,“他不是那种急不可待的男子,既然栽培你,就说明对你另眼相看了。”

明明知道人家有异心,她也没有骂上两句,这让苏月很不解,“那你还念着他?”

刘善质陷入沉默,良久才道:“与其说念着他,不如说我对离开这里,始终有执念。我们前朝的旧人,都是签了身契的,如果没人助你,这辈子只能熬到死。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他,他说过,要带我出去的。况且我心里也确实喜欢他,早前海誓山盟,言犹在耳,他应当不会骗我的。”

所以那么多的痴情女子不到黄河心不死,苏月也没法过多劝解,只好含糊安慰两句,就同她别过了。

时间缓慢地流淌,出了正月,天一里一里暖和起来,上都内外终于染上了一层春色。冬日排演在大乐堂,点着火盆才不至于冻僵手,到了春天,太乐丞下令挪到夹城中间的那片空地上,乐场很简易,四周拿行帐围起来,内敬坊、太乐署和吹鼓署的人,都可以来这里共演。因为地方够大,连小部也露面了,一群孩子吱吱喳喳地套近乎,围着她们叫阿姐,日子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颜在很喜欢孩子,望着他们感慨不已:“看见他们,就想起家里的侄儿了。”

苏月调侃她:“你才多大年纪,家里的侄儿和你一边高了?”

颜在直咂嘴,“我就是这么一说嘛。”

反正想家,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发她的乡愁。

然后引发乡愁的机簧靠近了,初四排演那天见过的绝色少年走到她们面前,扬着一张明媚的脸问她们:“春暖花开了,阿姐可要摘花?”

之前听春潮说起过,小部的围墙外有两棵很大的桂花树,每年前头人都会托那些小乐工帮着摘桂花。

苏月问:“这个时节,木樨开了吗?”

少年说:“桂花到了秋日,香气才最浓郁。春日有春日的香花,譬如茉莉,还有白兰花。”他说着,目光调转向颜在,专注地望着她,“阿姐,你同我以前认识的人长得有几分像,看见你,就觉得格外亲切。”

颜在是个单纯的人,听了很高兴,“那日后得了机会,一定要见见她。”

那少年没有接话,笑了笑道:“等花开得盛了,我给阿姐们摘花。”那笑容,简直艳色动流光,复又对颜在道,“我是孤儿,没有姓氏,阿姐以后就叫我青崖吧。”

这么出众的少年,竟然没有家人,忽然让人理解,为什么他对身边的过客都念念不忘了。

颜在很同情他,自然多了几分亲近之心,欣然说好,“过两日宜春院里做春饼,我们自己下厨,等我做成了,送几个给你尝尝呀。”

一来二去的,渐渐熟络了,回到直房,颜在还沉溺于青崖的美色无法自拔,“世上竟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小郎君,简直比姑娘还标致啊。”

春潮闻言偏头问:“谁?青崖?”

苏月说是啊,“还说要帮我们摘花呢,长得好,脾气也温和,别不是个小神仙吧!”

春潮却打破了她的幻想,“在这梨园,长得好不是什么好事。小部的那些孩子,入园的时候大多只有十一二岁,当年青崖就是其中最出挑的一个。有一回登台被增王看上,带回了私宅,过了十来日才送回来,回来的时候小命只剩半条,险些死了。那时候城里乱得很,没有大夫,靠内丞胡乱抓的几剂药,勉强挺了过来。所以说么,活到新朝的乐工,个个经历过苦难,随便拉出一个来,都有一长串的故事能讲给你们听。”

苏月和颜在面面相觑,很为背后的隐情震惊。

春潮摆弄着笸箩里做了一半的荷包,重新穿上了针线,一面道:“可能因为有过可怕的经历,青崖其实不大好相处,小部的人不怎么愿意和他打交道,他时常孤零零一个人。”

颜在说怎么会呢,“我看他为人爽朗得很,没觉得不好相处啊。想必是因为那件旧事,周遭的人对他有成见吧,虽说都苦,但他苦过了头,也让人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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