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做观音,陈观音在左家完全当个“观音”,看佛经念佛教折香纸,他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是不是这样。
他只知道妈妈会在他念完佛教时表情柔软,有种诡异的愉悦感,眉梢调高嘴角弧度也挑高,让他继续往下念。
还去对着佛阁楼的排位念,坐蒲团带红珠,他实在太小了,还没有开蒙男女的性别观念先断绝了情爱,满口满眼的静心安身,他把那些不可调节的矛盾看得太小了,看不透表面其乐融融坐在一张餐桌上的唇枪舌剑。也看不透真太子一句“最近我的玉牌变黑了,奶奶说这是假文星吞煞。最近我们家的小狸猫得出去避避,不然冒犯了可就不好了。”
那是个星期五的傍晚,陈观音刚从慈溪中学的社团课放学回来,刚洗完澡来吃晚餐。
他抬眼就看见对座的左衡对他阴测测地笑,皮笑肉不笑讥讽地眯着他。
他不喜欢他。又眨眼去看菜,今天有他喜欢的狮子头,好耶!
他忍不住嘴角弧度微微漾起,刚刚沐浴的软发披在脑后,欣喜得雀跃,精心豢养的十五六颜色漂亮得无法比拟。
啪。
妈妈把筷子放在筷托上拿起餐巾擦擦嘴。
艳丽的唇彩像是一瞬间爬满霉斑,枯萎得发紫,她说:“我知道了。”
陈美龄输了。
她输在左衡有爷爷奶奶,也输在那两个人打心底里看不上她,更加确认了瞧不上她的赝品观音。
窗户的月亮慢慢升到最高点,安静柔和地注视着山村,眺望到高高的荔枝树,催熟着这些早熟的果实。
陈观音难过又愤怒地睡着了。
当他被白花花的大光刺到红肿的眼皮时,费力地睁开肿胀的眼皮,看到许木还趴在他的肚皮上睡觉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狠狠地推他,推他的肩膀,晃得床都在响:“请你醒醒!喂,请醒醒,不要趴在别人肚皮上睡觉!喂!”
一觉醒来就让他生气!讨厌死了!
推了好久好久,久到陈观音都要睡回笼觉的时候许木才醒过来,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倒在一边继续睡。
神经病!
陈观音恶狠狠地瞪他,屁股都压麻了,扶着床沿下床差点没叫出声,脚刚触到冰冷坚硬的地面被杠了一下,他慢慢站直准备去找陈美龄,才不要和神经病在一个屋。
妈妈到底什么时候带她走啊!
讨厌死了,再不哄他马上就变成比左衡低一级的讨厌怪了,他走得步子小,磨蹭了五六分钟才走到门口。
刚推开门,还想喊妈妈,却只是许安良憨笑有些局促的脸,调动肌肉堆起来的一个差强人意的笑,他摆弄着塑料袋,那里面是腾着热气的白宝子。
“小音醒啦?醒了来吃早点吧,爸爸……我刚买的,还热的,尝尝好不好吃……”
“妈妈呢?”这屋子太小,陈观音扫了好多眼都没发现她去哪里了。
“……”
“妈妈呢?”
妈妈是去摘荔枝了吗?其实陈观音可以不吃大巴车十块钱一斤的荔枝,只要哄哄他就好,妈妈你回来吧,我原谅你了。
许安良脸上表情纠结,凌晨的天空气微凉他的脊背上一层汗,汗湿了后背,他的手茧粗糙得让他嗓音磨砂般苦痛。
“她走了。音音,以后你和我们过日子,我和小木会好好对你的,小木就是你哥哥,我是你的爸爸,爸爸会对你比小木还好的。小木就是昨天和你一起睡的哥哥,他好像很喜欢你哦。”
“音音,你回来了你就是我们许家所有人的宝宝,我们会对你好的。音音,来吃早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