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思正不正,正道不早就了然于胸了吗?
谢昙嗤笑,脸色彻底冷下来。
他不动声色的站起身,看向藏在宁宫主身后的宁初霁,沉声:“事实真相如何,分辨已无意义,我是不是登徒浪子,宁少主当心中有数。”
宁宫主勃然:“谢昙小儿,尔甚猖狂!”
躲在宁宫主背后的安又宁,偷觑已然收敛眉目的谢昙,抿着嘴巴,没有说话。
鹤行允一点也不废话,只闲闲一笑,指抵剑格,不过抵开半寸,寒光乍现:“再来?”
一众人护短之意溢于言表。
谢昙不惧,却也乏了,并不同这些人兜圈子,拒绝的不卑不亢:“方才之事,是个误会。”
言下之意,他并不打算追究负伤之事,打算就此息事宁人。
宁宫主毕竟多年老江湖,深知其中蹊跷,加诸谢昙始终作为魔域质子,第一日来正道就负伤,怎么都说不过去,深究只会对己方不利,便也默许谢昙之意。
谢昙作为事件正主都已打算不再追究,魔宫长老骨忧子也不好再继续发难,他脸色有些难看的觑了谢昙一眼,便哼声甩袖,一脸晦气的出了门去。
谢昙并不十分在意,毕竟骨忧子直隶魔宫,唯独效忠魔主一人,向来眼高于顶,瞧不上旁人。
谢昙出议事厅,防风立时跟上来:“宁旌岚夫妇二人对宁初霁十分保护,宁初霁十八之前,众人甚至不知他的存在,只道无念宫主夫妇多年无子。直到宁初霁十八岁生辰,宁旌岚夫妇才将其子推上台面,不过也只打了个照面,就匆匆离去……”
“所以有关宁初霁的的消息很少,”防风迟疑道,“探来的消息说,宁初霁其实是个没有元神之人,只是正道凌霄散人断言他十八元神归位,如今情形,怕是已经恢复正常。”
今日宁初霁所作所为,怎么看也不像个丢了元神,脑子有问题的。
谢昙蹙眉:“说点我不知道的?”
防风汗登时就下来了:“事急时短,加诸有人刻意封控着此人消息,我们派出去的探子,一时也只能浅探,属下会继续派人打探,人也会继续盯着。”
“罢了,”防风惶恐的跟着谢昙一路走到了隐水居,就听谢昙语带疲惫道:“摧山派那边怎么样了?”
“近日玄紫秘境快要开了,梅宏岩为其幺子历练之事,正在四处搜刮厉害法器。”
谢昙眼中厉光闪过,冷嗤:“好一颗拳拳爱子之心……”
他不咸不淡的:“你去助他。”
摧山派掌门梅宏岩,正是当年逼死城主父母的罪魁之一,谢昙到底是让自己去助还是去杀,不言而喻。
防风颔首领命。
谢昙却没让他立刻退下,指节敲击着楠木桌面,沉默着,犹似沉湎。
半晌,谢昙指骨才停了敲击,声音勉力镇定:“又宁……找到了吗?”
防风一个激灵,心一下提起来。
当初得知安公子只身前去襄德城刺杀计雄侯的消息时,他就被这种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的彻骨凉意攫住。
甚至在前去禀告的时候,竟没抑制住发抖。
——因为安公子对城主来说,实在太特殊了!
别人或许以为,安公子只不过陪城主久了些,厚了那么一分半点的情分,说到底却也始终只是个侍卫。一个小小的侍卫,能翻出多大风浪来?自然不足为患。
防风甚至一度也这么认为,并且天真的觉得,城主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去年安公子生辰,城主一路追杀原四方城主三千里,甚至不顾自身安危,只身入南原裂境,只为了杀那老怪物给安公子报仇,剜了那老怪物一只眼睛给安公子作生辰礼时,防风才恍然觉悟,安公子在城主心中,远比他想象的重要。
安公子只身犯险刺杀襄德城主的消息传回来时,城主正在书房给乾威将军提笔写着密令,防风忘不了城主的笔从指尖摔落,污了大片秘宣的情景。
城主向来韬晦,却在听闻消息后即刻便要领军开拔。左大人要阻拦,城主面无表情,只一挥手,左大人就被军卫缚在原地。
左大人忧急如焚,质问城主,是否忘了灭门之仇?要在此时功亏一篑,将自身实力暴露在魔主眼皮子底下吗!
城主脸色难看至极,却仍不顾之前外归的内伤,率军开拔向襄德城。
防风虽不懂何为大局,不懂城主此行如何能惹得魔主忌惮,他不懂得这许多,却也知道此一去,城主此后在魔域的处境怕是更为艰难。
即便四方军脚程够快,城主仍忍不了先行一步,等防风率军抵达时,襄德城府已血流成河。
城主居高临下,冽光剑直指匍匐在地已奄奄一息的计雄侯,终于问出了安公子的下落。
防风去寻,却没寻到安公子半分身影。
计雄侯一愣,却突然疯了一般大笑起来。
计雄侯满嘴诅咒,不断说着是如何折磨安公子的话,城主脸色愈发难看,计雄侯下场可想而知。
计雄侯说安公子已然被他折磨死了,可城主最终也没能找到安公子的尸首。
城主紧绷之下反似松了口气。
仿佛一日不见到安公子的尸首,安公子就有一日存活的可能。
防风是亲自去牢狱看过关押牢房的惨状的,人被折磨的留下那样的痕迹,很难有奇迹发生。
城主亲自去看差点发疯。
全凭找不到安公子的踪迹绷着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
这中间也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他们派人一直没有找到安公子。凭这一口气吊着,城主便认为,安公子仍然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