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叶太后真心笑道:“送陛下出去。”
叶太后做事极其利落,不足三日,叶太后的贴身内侍便令领着数位宫人捧着几匣画像来拜见皇帝。
“陛下,”样貌清秀的内侍躬身,毕恭毕敬地道:“这些都是娘娘命奴婢送来给陛下的,请陛下一观。”
赵珩笑道:“替朕谢过太后的美意。”
他瞥了眼韩霄源,后者立时明了,接过其中一匣,轻轻搁在赵珩案头。
余下则被其他宫人接过,放好。
几人见礼后告退。
赵珩打开匣子,从中随手拿了一副。
画像展开。
但见画中男子身长玉立,端得是样貌清逸的俊朗男儿。
在画像下方,标了一行此人名姓与生辰八字。
赵珩道:“杜氏的郎君,”将画像往匣中一抛,他笑,“样貌倒是清俊。”
面上却看不出多少满意。
他偏头,对韩霄源道:“朕属意男子这件事,外面怎么说?”
韩霄源垂,简略地作答。
……
外面能怎么说?
近一年来皇帝厉行新政,其他国政多尚未完全铺开,但减税这般关乎民生之事却是见效得立竿见影。
只要赵珩能做个好皇帝,让百姓富足安居,莫说是选男子,他便是从曲池里把先燕君的遗骨捞出来说要追封为后,民间也不会有反对声。
充其量在闲暇之余感叹句,真龙天子的品味就是与凡夫不同。
但朝中与民间反应迥异。
年逾古稀的苏太傅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昏过去。
老爷子先前因为皇帝跑到陪都昏了一次,半年来见证皇帝六亲不认雷厉风行的改革昏了数次,前几日听到皇帝与姬循雅有私昏一次,今日昏得众人已习以为常,忙上前搀扶得搀扶,倒水的倒水。
“妖孽将出。”苏太傅白着一张脸,话音未落,老泪纵横。
这个妖孽当然不可能是骂皇帝。
至于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有人低声道:“太傅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小时听一道人说过,太祖的泰陵依托渠南山而建,二十三年前的一日,虽是白天,但狂风大作,飞沙遮天蔽日,那道人从渠南山下来时,正看见一条巨蛇从山心破出,满身碗口大小的黑鳞。”
他语气抑扬顿挫得恰到好处,连半昏的苏太傅都清醒了几分。
“然后呢?”同僚催促道。
“然后,巨蛇正与他对望。道人说他当时只觉浑身的血都凉了,因为,”他的语气愈诡秘,“那巨蛇的眼神不似寻常虫蛇,却像个有灵的人一般,眼光森冷如冰,他被吓得动弹不得,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那巨蛇却消失不见了,连狂风都瞬间停下。”
他看了眼屏息凝神的众人,“那道人说,他当日看见的说不定是镇压在太祖陵中的晦物,怨气经年累月化成的巨蛇。”
有官员颤声道:“二十三年前……那姬……”
姬循雅也二十三岁!
“嘘——”
官署中一时死寂。
比起这些迷信谶纬官员的震惊与深感国之将亡,如周小舟这样的年轻官员想得便很简单了。
“倘陛下立后,后族便会立刻加官进爵,”周小舟由衷地提出疑问,“但若陛下迎娶男,男后,”这个词他说得颇为别扭,“那皇后本身岂非就能承爵?”
崔相是朝中少有的宽厚人,听到如此荒唐的话并未摆出百官之训斥他,只是无奈一笑,道:“小周大人想得甚是长远。”
周小舟黑亮的眼眸隐隐光,“历来后族都被封承恩王,虽无尺寸之功,却能得封王爵,谁人能不心动?”
他就很心动。
当然,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他不敢说。
更说不出口。
崔抚仙摇头,“以我愚见,陛下不会。”
“不会封王?”
“不会立男后。”
周小舟原本昂然的精气神少了大半,犹不死心地问:“崔相,您觉得,被陛下挑中的郎君日后可否在官场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