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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年(第2页)

梅阿云用衣袖简单的擦了一下眼睛(李临清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慢慢的道:“那还是1994年的时候,我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但那个时候,为了能进县城,将自己的户口变成城市户口,我上了一所两年制的大中专。可那时候家里穷,我哥哥也刚结婚,欠的钱都没办法还上,根本就没办法给我凑足学费。

李临清:“那你上了吗?”

后来还是我父亲给我借来的钱,我才上了大中专,1996年我毕业后,大学生取消了分配安排,我也在千峡县实在是待不下去,于是回到了村里。

李临清仔细想了一下,的确大学生取消分配正式施行是从1996年开始的,在1998年后开始大规模施行,直到2ooo年才全面停止了包分配制度。

梅阿云:“当时我刚回来的时候只是帮家里干活,并没有任何异样。直到那年的冬天,突然同村的瘸老三的爸跑到我们家和父亲要钱,我才知道原来我这两年读书的钱都是父亲和瘸老三家里借的。更可恶的是当时瘸老三的爸和我爸立了规矩,如果我毕业后还不上钱的话,就让我嫁给瘸老三。”

李临清顿时有些惊讶,这和上次去瘸老三家里时听瘸老三说过的话一样啊!

梅阿云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手指紧握成拳头:“当时我坚决不同意,可是家里没办法,原来欠的不仅是我的学费,还有他家的地,自从我哥结婚以后就种了他们家两亩多地。现在他们要让我们还他们家的地,还有这几年的粮食。”

“那时候我嫂子刚嫁进来,她不同意将地还给瘸老三家。我爸夹在中间也没办法,最后我在亲戚们的簒和下,逼得我同意了这件婚事。可是我不情愿啊,我一心就想走出山里,现在什么都没落下,最后还要嫁给一个瘸子,我不愿意啊。”

李临清:“嗯,我理解你的心情,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都不会情愿的。”

梅阿云擦了一把眼角渗出的眼泪,继续道:“当时说好的日子是腊月二十七结婚,可我越想越害怕,于是我在二十五的那晚我就跑了。那晚下雪,我从鱼洼村走到了千峡市,鞋子都给我磨破了,我找到了我大中专同班同学陈林(梅阿云后来的丈夫),当他听到我的遭遇后就准备帮助我。”

“当时我们年少,把很多事情都想的那么简单。认为只要我们两个结婚了就能瞒天过海了,然后再离婚就可以了。于是我回到家里去拿户口本,没想到被父亲直接关了起来,说我是个败家的人,我实在没办法就抱了我哥的两岁的孩子(梅祖军),拿着刀逼着我父亲给了我户口本。那天风特别大,我抱着梅祖军从鱼洼村逃跑出来一直到夹川镇,才将梅祖军放到汽车站的候车的房间里,然后我独自去了千峡县(当时千峡县还没升市)。”

李临清:“你就把孩子就这样放在候车室里,没管吗?”

梅阿云:“我也没办法啊,我得去县里和陈林结婚啊。”

李临清道:“96年结婚没那么简单吧,我记得应该还要开证明什么的。”

梅阿云:“当时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陈林求他舅舅帮我们办的。”

李临清:“那梅祖军你放到候车室,他怎么样了?”

梅阿云沉默了一会才道:“我那天将他放在汽车站离开之后,我哥哥并没有找过来,等第二天汽车站顺着我留下的地址找到我哥哥的时候,梅祖军已经高烧4o度了,最后······哎·····都是我的错。”

李临清皱着眉头:“怎么样了?”

梅阿云:“他高烧太严重了,得了脑炎,之后的这些年里一直有癫痫病在作,这也是我后来通过亲戚才知道的。”

李临清长叹了一口气,这真的是害了一个人啊!难怪梅祖军不和人打交道,总是一个人独自生活。

梅阿云:“我和陈林结婚后,瘸老三的爹就找到了陈林家,陈林的父母也是个好人,他并没有骂我们,为了不让我们受到打击,将我们送到了深圳亲戚那里,后来为了做生意,我和陈林搬到了广州。”

李临清:“你这次从广州回到千峡,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真的是为了你的那份财产吗?”

梅阿云抬起头望着李临清:“你是不是已经调查过我了。”

李临清:“有过调查,但是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梅阿云:“我说我这次回来就只是为了钱,你信吗?”

李临清严肃地点了点头:“我信。”

梅阿云:“呵呵,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啊!告诉你吧,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钱,前多少年我在广州生意挺好的。但这两年摊子铺的太大了,一下收不回来,再加上我银行借的钱高达上百万,还有车子的按揭,铺面的租金,员工的工资,我孙子的学费······哪一样不用钱,我是在是没办法了,我也不想这样啊!没错,我也是欠了梅祖军很多,可是人被逼到这一步,有了机会哪能不想办法去抓住的。”

李临清看着突然变成另一个状态的梅阿云,真的有些惊讶。是啊,世界上所有的正常人,都在无比用心的工作和生活,但社会上却遍布各种被生活所逼迫的人群,遭遇痛苦、焦虑、忧伤和悔恨等各种负面情绪的困扰,感觉美好的生活距离我们越来越远,想抓住却总是收获一场空痛苦。

李临清:“那我能再问你几个私人问题吗?”

梅阿云:“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反正我今天已经将压抑在心里的很多事都告诉你了。”

李临清舒了一口气道:“是谁让你去夹川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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