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唐潇染那张坚定的面庞。
“哎哟县主啊,您说您这是何苦呢?为了别人触怒皇上,这一个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您这么做值得吗?”
张公公说着将手中的纸伞往唐潇染那边伸了伸,试图为唐潇染挡些雨。
雨水不停地顺着她的丝滑进她的衣裳,冷得唐潇染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她咬牙,将头磕到地上,高声道:“臣女唐潇染,冒犯天威,请陛下降罪!”
“县主啊,您这是何苦呢?为了别人您要把您的前途搭进去吗?”
“公公,这次我不能退,一旦我退了,就再也没有人会为温萧晚争取,她不该是这样的下场,也不该做别人的台阶!”
唐潇染闷闷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张公公看着唐潇染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叹了口气,也不再劝说,回到了屋内。
皇帝坐在榻上翻着书,听到张公公进来的动静,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样,人走了没?”
张公公讪笑:“陛下,还在书房外跪着呢,说什么也不肯走,要不陛下您见一面?”
“哼!”
皇帝冷笑一声,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书房的门口,将手中的书重重地扔在地上,书本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出沉闷的声响。
“她既然这么做,就明白此事已无法挽回,偏要意气用事!什么友情,听着便让人觉得可笑,那孩子回到温家,享锦衣玉食,有什么不好?父亲疼爱,姐妹情深,纵使她有不堪的过往,可有着温家的背景,挑个好人家嫁了也是不成问题,她非要觉得温婉怜要害那孩子,为了此事现在还跪在外头,想逼朕按她的心意所做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陛下,可县主好歹也是立过大功的人,依老奴看这事也没多大,若是因为这件小事伤了您和县主之间的君臣之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不然想个折中的法子出来?这样也好让县主回去嘛,这跪在屋外,传出去百姓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皇帝站起身来,烦躁地在屋内踱着步:“朕知道她立下大功,可朕又何曾亏待过她?她双亲皆亡,一介孤女又有青楼那样的过往,朕给了她县主之位对她而言已经是天大的恩赏了,难道还不够?此事若朕退步了,便是告诉天下人,只要随便来人在朕面前跪一跪,扮得可怜些,就能随意改变朕的想法!此事绝不能退步!”
张公公忙不迭点头:“陛下说得是,此事确实是县主冲动了,那就让她在屋外跪着吧,想来她等不到您的旨意,自己便会坚持不住走了呢。”
皇帝拧了拧眉心:“这个脾气真是跟她老子一模一样!若她是个男子,将来没准会成为第二个唐宥恩,脾气都一样犟。”
说着皇帝又坐回到榻上,张公公连忙跟在一边将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在皇帝手边,接着给皇帝磨墨。
墨瑾尘和墨策戎赶到御书房外时,便看到唐潇染保持着磕头的姿势跪在书房外,大雨肆意地吹打在唐潇染的身躯上,连她头上的那根红丝带也被浸湿,失去了艳丽的颜色。
墨瑾尘走到唐潇染身边,蹲下身子对她道:“回去吧,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不能仅凭一己之见就妄图说服陛下,若是你不放心温萧晚,日后多去看看她便是,何苦与陛下闹得如此难看?”
“我若将温萧晚交给温家,往后她的人生便握在温家手中了,我便是想插手,也没有这个资格,所以我不能让,哪怕今日陛下要收回我的县主之位,我也不会让!她要用性命换来与温婉怜死生不复相见,为什么就这么难?”
唐潇染说着说着眼里渐渐噙了泪水,她闭上眼睛,泪水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没入她的梢,身躯因为哭泣颤抖得更加厉害。
“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陛下册封你为县主才多久,怎么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收回你的县主之位?你若坚持,我便去父皇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
说罢,墨瑾尘站起身来,与墨策戎并肩而立。
墨策戎俯视着唐潇染,觉得她这人实在是愚蠢至极。
两人一同走入御书房后,唐潇染才直起身子,她已经跪了快两个时辰,膝盖都已经酸痛不堪,身子也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仿佛只要她闭上眼睛便要倒下,但唐潇染依然坚挺着。
她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有她和温萧晚第一次见面时,对方怯怯的眼神;有她受伤时,温萧晚日夜不眠地在一旁守候着自己;有她和双盼,和温萧晚、叶清沄住进县主府时打打闹闹的场景;有温萧晚和云深说开自己的情感时两人相拥而泣的场面;有下雪时温萧晚和她们一起打雪仗时快乐的笑容……
还有她面色宛如死人般躺在唐潇染怀中,说着那些令人落泪的话时的画面……
唐潇染想着想着眼里落下泪来,她挺直的脊背渐渐弯了下来,用手撑着地板才能让自己不倒下。
没有能证实温婉怜对温萧晚迫害的证据,唐潇染的语言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不是没想过去查,可是温婉怜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对温萧晚也都只是嘴上的语言,根本无法拿出证据。
没人愿意相信向来身体娇弱,温柔亲切的温婉怜私底下会是这副面孔,所有人都认为温萧晚被认回温家是祖上积德,她应该感恩戴德,没有人在乎温萧晚的想法,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哪怕她用生命作为代价,最终也只能换来是温萧晚太冲动的一句话。
这是第一次,唐潇染面对封建皇朝时感到深深的无力。
所有的事情,所有的结果,只要皇帝的一句话,便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唐潇染开始怀疑起她穿越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让她感受到温暖,却又要在她面前亲眼毁去,好不容易敞开的心扉又要重新封闭上,让她变成一个机器人吗?一个只能为了大虞付出所有的机器人……
不知唐潇染又跪了多久,她只看到宫女们换了一批又一批的蜡烛,雨也渐渐停了下来,下过暴雨的夜晚总是冷得仿佛要渗到人的骨子里去,唐潇染的梢滴着水,双手被冻得通红,她抿了抿干涩的唇,从开始救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滴水未进了,现在的她可谓是饥寒交迫。
这还是从唐潇染穿越以来,最狼狈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