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不会主动驱逐住户。离开的人要么是和自己的另一半意识纠缠不休,都想要成为现实中的主体;要么是凑够了五十条投诉,依照规定被收回房卡。
至于那扇古怪的门,硬要说的话,也只是达成了那部分意识自己“不想出去”的愿望,只不过筛选得过于僵化,方式又太过简单生硬,才会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正好,那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
光头咨询师摸着脑袋,重重叹了口气“就像凌队长说的,旅店的规则很公平明确。我们办理完入住,就一个都不少,通通都被装进了格子。”
严巡正要问这个,在屋子里找了找“那两个人呢”
“凌队长自称心有余悸,说要压压惊,拿着改锥和锤子,把他的队员拉走了。”
光头咨询师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对了,你的邀请函对方接了,很开心”
严巡暂时没工夫管这个,揉了揉额头,转身就要出去找人。
他走到门口,虚掩着的门也恰好被人从外面拉开。
凌溯一手拿着工具,一手领着庄迭,从门外走了进来。
吴理的影子也跟着飘进门。
几人原本还以为吴理的意识已经开始衰弱,神色都不由微凝。可仔细看时,才现他之所以看起来飘忽不定,是因为脚下软,只能扶着墙一小步一小步地挪。
吴理的脸色像是刚坐完十趟过山车,他一进门就晃悠悠沿着墙滑坐在了地上,牢牢抱着桌腿,说什么都不肯再出去。
严巡负责的那个中年人的黑影似乎也已经认定了庄迭,被这两人带出去折腾了一圈,依然不远不近地慢吞吞跟在附近,甚至还帮倒不出手的凌溯开了个门。
严巡停下脚步“你们去哪儿了”
凌溯似乎并没在意之前的争执,举起手里的小锤子和螺丝刀“排除了一下各种可能性。”
还没等严巡追问是什么可能性,一旁的光头咨询师已经及时开口打断“别问”
严巡怔了下“为什么”
“对心态有好处。”光头咨询师摇了摇头,“抄答案就行了。”
他今天的惊吓值已经够高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多多少少要留下些心理阴影。
更不要说在这之中,其实还有相当一部分的san值波动,并不尽然来源于这个诡异的梦境本身
光头咨询师和搭档已经权衡过利弊,决定彻底放弃挣扎“有什么新结论”
庄迭抬起手,把口袋里由光组成的线条魔方拿出来。
那个被他微缩保存的示意图被重新放大,漂浮在几人面前的空气中“我们确定了柜台的位置,在原本的基础上修正了示意图。”
“没有大的变动吗”严巡走过来,“如果我没记错,柜台里的木格并不是以这种形状堆叠的。”
那些木格单个的造型和装中药的七星斗柜类似,只不过排布方式仍有区别,完全背离了“抬手取低头拿”的便捷准则,里三层外三层地堆在了一起。
这些堆叠起来的木匣分布在四面,几乎将整个柜台都包裹了起来,只留出了一点十分狭窄的窗口。
就是因为窗口太过狭窄,里面的光线又暗,所以他们办理入住时,才没有看清柜台里的那个木头人的全貌
严巡一边回忆,一边看着庄迭在示意图上的调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自行刹住了话头。
他隐约理解了庄迭的意思。
“还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庄迭忽然问道“你们觉不觉得这里太干净了”
“肯定会有这种感觉。”光头咨询师点了点头,“这里的整洁程度,已经不能被划在正常的范畴里了。”
稍微有些职业敏感度的咨询师来了这种地方,都会在短时间内清晰地意识到,这家旅店的“干净”已经有些失控。
如果说只是每个角落都被仔细打扫过,倒还能算是旅店的服务态度十分端正。
但就连床底和墙缝也都完全一尘不染,木梁的转角都干干净净,天花板像是刚被过水擦过,地板缝隙里完全找不见半点灰尘
像这种苍蝇飞上去都要脚底打滑当场劈个叉的程度,已经不是简单的洁癖可以解释的。
正是因为留意到了这种过分的洁净,严巡才会试图找到旅店中但凡任何一点潜意识隐喻,或者是在某处细节中藏匿的情绪和情结。
“从这一点考虑也可以逆向推出,木偶待在那个柜台的内部空间里,应该是可以随时清理每个房间的。”严巡沉吟道。
庄迭点了点头“这是日常工作之一。”
为了配合木偶的日常工作,柜台的内部空间至少需要同时满足几个要求。
能最快构建出通往木格的“楼梯”,把新入住的客人送到对应的木格子里装起来。
能随时查看每个木格中的情况,及时回收空房间的房卡,以便有新的客人入住。
能最方便地彻底清理每个木盒的所有角落,把所有角落都擦拭干净,不留任何一点灰尘
“有一个最合适的位置。”
庄迭调整着示意图的线条,结合这些线索,答案其实已经非常明显“柜台里的木偶,也是这个旅店的住户。”
它就是那个看不见的314房间的房客。
如果他们当时没有绕路,而是选择先去吴理的房间、再直接通过墙壁横穿进314房间从外部观察的视觉效果,大概就是直接从木格里飘出来,落进了柜台。
这种碍眼的灰尘,多半会在下一秒就被这个重度洁癖的木偶直接一抹布擦干净。
“不瞒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