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
知安去打了壶热水。
回来的时候,唐柳已经把泡面桶拆开了,调料包,蔬菜包,面饼都一一准备好。
知安不常吃泡面,基本可以说是没怎么吃过。
唐柳的手法很熟练,轻门熟路地放面饼,撒下蔬菜包,泡好两个人的面,白色叉子插入顶面,盖住滚烫的热气。
甚至还弄了个定时器。
知安靠在椅子上,开了第二瓶酸奶慢慢喝着,看着唐柳的动作,忽然问道:“你。。。。。。经常吃泡面吗?”。
唐柳把玩包装纸的手一顿,偏过头来,视线落在知安脸上,“是啊”。
知安瞬间回神,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
身为好朋友会不知道唐柳的饮食习惯吗?
但唐柳仿佛没察觉到这个不合常理的提问,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知安,却又像是透过她在回忆着什么,语气很轻。
“以前生活的地方很穷,只有在过生日的时候才能吃到方便面,加一点肉沫和香葱,插一根烧得只剩半截芯子的红蜡烛,一堆人围在油渍渍的木桌前唱着不成调的生日歌,吹蜡烛,用长短不一的筷子夹面条,连寿星也只是多吃到几根碎掉的面而已”。
“那时候总期盼着下一个寿星日快点到来,对我来说,寿星是谁都不重要,我只要吃到那几口面条。”
“不过有个寿星很特别,她的碗里总会多出几筷子面,几口肉沫,上天似乎很偏爱她,身边的人也都喜欢她。”
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像沉甸甸的黑色乌云,凝聚着将落未落的磅礴大雨。
“除了我,所有人都会喜欢她”
“我觊觎她碗里的那几根面条,羡慕她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宠爱,嫉妒她身上的漂亮裙子”
“她成了我最讨厌的存在”
唐柳低下了头,长长的碎遮住她黝黑的瞳孔,犹如厚重的雪山覆满阴霾,黑沉沉地透不进半点光亮。
“我像一颗路边毫不起眼的石头,灰扑扑,黯淡又肮脏,没有人会喜欢上沉默腐朽,内芯被虫蛀满的坏石头”
“我剪坏她的裙子,偷走她喜欢的头绳扔进茅坑,抓几只丑陋的毛毛虫放到她的鞋里,看她被吓得哭出声,那张总笑着的脸上终于露出点别的表情了。。。。。。”
她的声音愈轻,“就是这样坏透的小孩,在寿星日那天,收到了来自最讨厌的人,递来的半碗面条”。
“那个人是不是很蠢?哈,还送了。。。。。。两颗奶糖作为生日礼物。”
“我从没见过这么愚蠢,善心泛滥的人,她以为我会像那些人一样喜欢她吗?”
似是觉得太过好笑,唐柳捂着眼睛笑出声,肩膀不停颤抖,薄薄的裙带都要被她震落下来。
她用那只笑得流出眼泪的眼透过张开的指缝盯向知安,浓黑的眼线沾上眼皮和手指,像晕开的黑色墨汁。
“对坏小孩表露善意的圣母,是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那一瞬间,知安看清了那只眼里弥漫着的无尽恶意。
“啪嗒”
她手里的酸奶瓶掉了,嘟噜噜地在地上滚了几圈,白色稀稠的酸奶从吸管和瓶口里溢出,淌了一地。
像一颗细小的石子打上玻璃窗,出现一条微不足道的裂痕,渐渐蔓延开蛛丝网般的白线。
定时器的闹铃同时响起,敲打着敏感的神经,逼仄幽暗的气氛随之碎裂。
唐柳闭上眼睛,转过头抽了张湿巾擦拭晕染开的眼线,按停闹铃,一手拔出叉子,掀开泡面桶,分了一碗推到知安手边。
她回到了刚开始的话题。
“以前不常吃,后来一个人了,曾经有段时间一日三餐都是泡面,会吃到吐,胃液倒流,然后堆在角落里,只买不吃,越积越多。”
“最后,一把火烧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