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山,世界尽头的夜雾涌来,拉起整个天幕。
知安坐在副驾驶上,乌黑秀丽的长被透进车窗的路风吹得飘飘扬扬。
她望着天边悬挂的明月,两只眼睛又黑又亮,嘴角弯起明媚的笑意。
车内弥漫着玫瑰的芳香,淡幽自然。
知安收回视线,低头注视着怀里的一捧玫瑰,指尖轻轻抚过艳红柔软的花瓣。
阿樾给她买的玫瑰。
虽然是她开口讨要的,但他还是为她买了一束花。
即使他看向她的眼神始终平淡沉静,似乎和那些花草树木没什么区别。
可当他那双眼睛安静地注视着某样东西时,就会带来一种温柔又深情的错觉。
知安想起上车前生的那番场景,禁不住红了脸,睫毛像蒲扇似地一闪一闪,眉眼间尽是姑娘家的羞赧娇意。
花摊的老板收了钱,装好玫瑰,笑眯眯地打趣她说:“诶哟,新婚夫妻俩穿着婚服就来买花了,年轻人就是浪漫”。
知安才后知后觉,她身上的婚纱似乎和苏樾的西装是一套婚服。
布料和花色都是相配的,站在一起尤为登对,仿佛是天生的璧人。
所以苏樾……就是那个逃了婚的新郎官。
真是太戏剧性了。
兜兜转转,他们还是遇见了彼此。
夜幕降临,路灯明晃晃地闪亮着,行驶的车辆在明明暗暗的光线里穿梭着。
道路两侧的商店灯牌也随之打亮,街道上游玩的行客多了起来。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灯光半明半昧地照入窄小封闭的空间。
知安悄悄地侧过头,专注地用目光描绘着那张半陷在淡黄光线里的脸庞。
苏樾的五官深邃又凌厉,哪怕是在晦暗的环境里都能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线条,沉淀着油画般的浓艳。
而在他不说话,神情很淡的时候,这副优越的骨相就会在无形中显出压迫至极的侵略性。
知安觉得这样的他很陌生。
苏樾从来不会没有表情地对着她,他一向都是朝她温柔地笑着,眼睛里像盛满了星星。
那样的苏樾让知安都忘记了他不笑时是什么模样。
直到现在她望着苏樾安静地开着手,气氛寂静到生出一股窒息感,心里涌起闷闷的钝痛酸涩。
他开得很稳,冷白瘦削的手握住方向盘,目光始终直视着前方,就算是在等红绿灯,视线也不会偏移到其他地方。
连一丝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往她的方向挪过来。
知安觉得委屈极了。
可她又不能向他置气,只能苦巴巴地消解着不好的情绪。
苏樾只是把她忘记了而已。
是啊,只不过是忘记了。
就连唯一证明他们关系的东西都没有了。
知安的视线落在他搭在方向盘的那只手上,修如梅骨,指尖淡淡地垂落着,露出一截干净白皙的手腕。
手指很长,指骨微微凸起,看起来纤长又漂亮。
唯独少了一枚戒指。
她一遍又一遍量着他的手指围度,打磨雕刻了一下午的银色戒指。
可她又无比庆幸,他完好如初的双手,不再是一滩淋漓的血肉。
或许是知安的眼神太过明显炽热,又带着深深的沉痛哀伤。
被注视的人终于向她投来了一点余光。
苏樾微微侧过头,深邃狭长的眼眸仿佛一眼望不尽的深海,海市蜃楼般的遥远沉静。
他像落在清水河畔的一轮明月,轻轻一碰就会化作涟漪消失在湖底。
苏樾没有说话,但又似乎是在询问知安。
知安不太好意思跟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怕现在的苏樾会觉得她敏感又娇气,跟个幼稚的小孩一样。
她的目光越过他在车窗外游离着,飘飘忽忽的,几秒后忽然干巴巴地说了句:“阿樾,我肚子饿了”。
苏樾也顺着她的视线往外面看去,纤长的睫毛投落在光影之下,锋利精致的眉骨被刻画得更加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