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翠简直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猛地甩开母亲的手,一抹鼻子跑了出去。
绕过人群,她躲到自己墨房的后门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后门没锁,院子里几个大墨缸也被秋天的日头晒干了。
想想之前陈墨房多么热闹啊,虽然生意算不上顶尖,但是爹独门的染色调色是独一份的“亮眼”,那些明艳的红色、黄色赋予了诗集夺人眼球的吸引力,可惜钟府那颗“福州明珠”偏爱深沉的油印风格,自从鲁墨房为她印制诗集并在福州全城打出名堂后,自家墨房生意就逐渐差了。爹想尽了办法,改良了一版又一版,都不得主顾的青睐,最后在焦虑和自我怀疑中一病不起。
许多老主顾也跟风跑到了鲁墨房,墨房生意一落千丈,伙计全都跑了,现在自己继承了爹的手艺,可是连娘都不信任她,她只觉得心里仿佛堵了一团棉花,被眼泪都泡透了。
“你的彩印技术怎么样?”一个好听的女声响起。
陈翠抬起了头,眼前站着的是刚刚进她家铺子里的两个女人。
她匆匆把自己脸上的眼泪鼻涕摸了一把,把一直随身携带的刻印模板拿了出来。
“这是我最近一次彩印的,客人可以看看。画都是我自己画的”她颤着声音道。
钟晚芍翻了翻,诗集中确实使用明黄、胭红等色较多,用她的眼光来看,搭配得很好,融洽又有趣,画画神韵不多,但胜在白描清楚。正是她想要的。
翻过最后一页,她迎着陈翠期待的目光问:
“你嘴严吗?”
“啊——?”
陈翠和钟晚芍从城主府的合契处走出来时,人还是蒙的,她浑浑噩噩地与人签了一份长期合作条约,负责钟晚芍布置的所有印刷和宣传任务。工钱照市场价给,还有半成干利。条件是陈翠不得向任何人泄露钟晚芍的印刷宣传方案。
“什么叫宣传?”签完契陈翠问了自己的新东家
“就是做出真实的修饰让我们的生意更好。”
“噢·····不太懂。”
“没事,以后你就懂了。现在按照我说的样子,先印个一百份。”新东家露出了资本家嘴脸。
“好的,钟小姐。”
陈翠摸着怀里热乎乎的银子走回去了,她只觉得嗓子闷闷的,想大声叫出来。
签契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新东家是钟府的二小姐,对方并没有瞒她,至于钟府大小姐和二小姐有没有什么龃龉在里头,与她陈翠有什么关系?
她只需要把东家的事情干好就是,他们陈墨房开张靠的是二小姐钟晚芍又不是大小姐钟初棠。
宣传骨干找到后,张理又陪着钟晚芍看了好几处待租的宅院,一方面准备做成同款群租房的样式作为收拢资金,另一方面则是要把手里的钱投资到更大的盘子里。
这次带着两人看房的还是宅傧相李清。
自从上次红刺木事件后李清看到钟晚芍都有点怵,这次看到这个姑奶奶又来自然不敢再耍滑头。
人精似他一般交涉几次总算看出来这几人中是谁在做主,当然也有了些许猜测。
只是钟晚芍这次回到钟家有些落魄,家里话事人又不在,自然没有大肆宣扬接风洗尘,李清这样的商贾还没打听到钟府新冒出了个二小姐。
李清目前只是怀疑是否她是盐运史家的远房亲戚,这些小姐最爱玩这些“扮猪吃老虎”的花样。
抱着这种怀疑,李清对两人的态度更加恭敬了,当宅傧相也拿出了看家本领死命压价,钟晚芍又以不错的性价比拿下了好几套房。
尤其是看到李清的三寸不烂之舌,让她心动不已,动了想要挖人才的心思。
没办法啊,团队缺人得很。
张理、宝龄还有陈翠都是一个人干着好几个人的活。
李清这样的谈判高手要是在,以后很多小生意都不要她家家跑着谈价了,她实在是眼馋得很。
不过李清现在对她客气不过是因为自己与盐运史的关系,真要挖墙角来,钟晚芍自问还没有这么厚的家底。
笑死,从四品官员的嫡次女私房体己还不见得有一个宅傧相的年收入高。
正是这种人人均能财、遍地等人掘金的大雍朝,才让钟晚芍对这套狗血的穿越经历没那么崩溃。
李清愉快地定下四处房产的租赁协议,就听见这姑奶奶漫不经心地说:
“我有一笔合作想看看小李清你愿不愿意搭把手?”
李清听了这话,转了转眼珠,正谋划着怎么礼貌拒绝掉这麻烦的姑奶奶,就听她接着说:“你先听我说完,我手上的这几处房产都是你经手的,你先去看看,打听打听我的生意做得怎么样?再看我能不能和你做买卖。”
“姑娘你这就是折煞我们这些粗人了,是我不配和您做买卖呀。”李清刚想笑嘻嘻地打哈哈过去,但看到张理瞪着他的眼神不说话了。
他酝酿了一下,试探开口道:“姑娘的生意我猜的到一些,租了这些房子,怕是干得类似我们宅傧相的活计,您的生意经我肯定是要好好念的。”
开玩笑,我吃饭的买卖能和你们这些小姐瞎掺和,陪你演演得了,你能做出什么生意来?
“小姐要知道,宅傧相的活计不是谁都能吃下的,池小鱼儿多。最近福州城的城主在找房子,小姐若是能拿得下,自然能扬名。到时怕是想与您合作的人要挤破头了。”
李清笑眯眯地鞠了一躬,打了招呼便离开了,心底盘算着哪天顺路瞧瞧这姑奶奶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
“小姐——”张理担忧地看着她,生怕她觉得被冒犯了。
“无碍,做生意就是这样,我没实力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他自然不会搭理我,且等以后便是。”
“走吧,去茶水铺打听打听城主想要什么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