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酒楼的副掌勺老杨最近很忙,临近中秋,酒楼生意蒸蒸日上,承办的宴席越来越多了。
酒楼不算高档,但是环境体面,饭菜口味也好,价格实惠。许多附近人家到了重要时节都要来定几桌席面。
还有些八九品的官吏们要后厨做好送到府上去的,出云酒楼一个都不敢怠慢。
因此,最近后厨、跑堂、小厮,甚至歌姬都连轴转着上,不得休息。
老杨因此很是头疼,他是今年春天才从福州下辖的符安县进城务工的,仗着自己手艺不错,找了出云酒楼后厨这份工,人又踏实肯干,东家已把他的月例提了两个档次了,现在每个月能拿到六两三钱。
不管是哪个和平年代,靠手艺吃饭的人挣的都不会少的。
老杨最近却高兴不起来——
每夜宵禁坊市落锁,住在外坊的人过了时间便出不去了,他作为后厨又是酒楼里工作量最大的,每天天不亮就要清点新鲜蔬菜、肉、鱼。出云酒楼连朝食都做,日间兼售糕饼点心,宵禁后还做本坊内的夜宵生意。
等送完最后一批喝酒的客人,老杨还要负责清点当日剩下的米、油等等。
原先他没当上副掌勺,还能匆匆忙忙地赶在落锁前回到外坊家里。
可自从升了职,提了月钱,一个月也就五六天能回家,还要提前打招呼好声好气地求人家换班。
他家在外坊住着一个三明开间,家里孩子多,开销大,地方不能小。
港西的房子每个月要价二两七钱,价格便宜但离酒楼远,外头还常过渔船,噪音不小。
自家女人是个胆子小的,港西人不多,她只敢锁着门看孩子,家里买盐买布都要等老杨街上买了带回去。
现在升了职,十几天不回家,老杨自己睡在酒楼难受不说,家里也缺了好些东西。
现在这份活,老板厚道,月例可观,虽然累了一点,但手里攥着银钱人心里就踏实,他实在不愿换工。
九月底,老杨又许诺了一顿酒肉才让同僚答应替他上值。同僚倒是本坊人,住得近,方便很多。
临走之前,同事还不忘劝劝他:“在坊内租个房子,舒服很多,嫂子也靠的近,方便照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杨又何尝不想搬到坊内呢?
他早与家里商议过,又找了好几位宅傧相把本坊预算内的房子都跑遍了。
可是崇化坊内三明开间的房子不多,抢手得很,坊内住户平均收入高,两进以上的宅子倒是不少,但预算太多了。
有几个咬咬牙能租下的,梁都歪斜了,修缮的费用算进去亏的更多。
剩下的就是小巷弄里的老房子,都是老人住得多,环境差,不见阳光,又湿又霉。
眼下又是一个好不容易凑出的休沐日,老杨给东家打好了假条,特意把妻子、长女、幺儿带了出来。
“这趟一定要把房子定下来。”老杨对着抱着孩子的妻子讲。
“爹,租房子还是要顺心意最好,房子要是不合适得多难受啊。”长女已经十二岁了,完全是小大人模样。
“阿瑶说得对,不能图省事选个孬的,大不了你住店里就是。”妻子也应和。
老杨知道,妻子这是怕花了冤枉钱呢,但一直住店里也不是个事啊。
一家四口先去了出云酒楼,把老杨的铺盖打整了一下。
出酒楼没两步,女儿突然出声打断了老杨的沉思。
“爹,你看那个,好漂亮。”
老杨及妻子顺着女儿所指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