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的注意力都放在最里侧的青年身上,但这三只一动起来,脖颈上禁锢着他们的铁圈就非常显眼了。
稍一联想,司南就能明白大概的缘由——白狼看到了运载车,救下了他们,因此受伤。
为什么每次的选择都会与正确方法擦肩而过,如果可以想到更好的办法,选择正确的路……
高大的黑狼站在枯树干的断口,心中喷薄而出的怒意几欲将他自己都燃烧殆尽,驱使着他,喉中发出可怖的低低吼声。
黑熊瑟缩着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住了,毛发浅金的狗狗还在坚持着对质,但是四肢都在打颤,更别提青年身边那个浑身是伤几乎瘫软在地的盘羊。
枯木内的空间不大,黑狼的兽形进入就很勉强,活动起来更是费力,因此探头后,迈起步便直接化为人类模样,走了进去。
冷风浸染了每一缕风,这里其实并未比风雪中温暖多少,司南耳边除了微弱的呼吸声外一片寂静,枯木外呼啸的寒风像是来自深渊的回响。
微微湿濡的黑发柔软的搭在男人光洁的额头,与兽形毛色相同的纯黑兽皮衣包裹着他高大挺拔的躯体,只有手臂与小腿裸露着,但微微绷紧的肌肉线条也足以看出这具身体所蕴含的力量。
三只呆呆傻傻的仰着头,男人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侧大步走过。
司南来到青年身侧,一旁的盘羊早就在他冰冷的注视下挪开了位置。
侧卧蜷缩着的青年被散乱的发丝遮掩了大半面容,但不管是隐约露出的下巴还是沾染了泥尘的肩背肌肤都极为苍白,昏暗朦胧的微光让发丝皮毛都黯淡下来。
司南的面容紧绷着,蹲下身试探的伸出手指,缓缓贴在青年的脖颈。
风雪中一路赶来,男人的体温已经偏凉,但他还是感觉自己像是触碰到了寒冰,如果不是还有基础的生命体征……
后怕懊悔的感觉几乎要化为海浪将司南拉扯回那个目不能视的暴雪时,浑身的力气眨眼就被抽离,司南从半蹲的姿态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坚硬不平的枯木凸起上。
近些天一直困扰着司南的问题再次出现——他真的能改变什么吗?他真的做得到吗?
手掌撑在宁枫肩侧,胸膛明显起伏,司南深深的呼吸着,咬紧了牙关还是止不住嘴唇的颤抖,幽蓝眼眸染上血丝,侧头看向眼巴巴望着这里的那三只“兽人”。
宁枫救的他们
这是宁枫要救下的人
……只是,让他有些嫉妒
司南口中再次品尝到了血腥味,他垂眸打开工具包取出几样物品,点亮一盏照明灯,随后动作轻缓小心的将青年抱到怀里,避开了血痂凝结的伤处与最严重的腿部。
他扶着宁枫靠在自己肩头,动作迅速的将枯树有些腐朽的内部简单清理,再将压缩毯打开,蓬松铺展。
司南这次出来没走正规的检测扫描,或许是他考虑的全面,又或许是他的不自信,工具包中放入了他反复思索后认为
可能用到的所有物品。
等到青年舒服的躺下,司南又用保温容器里的水洗净双手,浸湿了软布,仔细的为他擦净身体。
先擦过宁枫布满冷汗的额头面颊,抚平了微皱的眉头,然后看向伤口结痂的手臂与血痕凝固的肩背,因为白狼的皮毛损伤,兽皮衣自然也是破损的,导致伤口完□□露在外。
温水耐心的染开血痂,露出大片铺展在光洁背部的可怖疤痕,水用完了,司南就取来雪块放在与方辰那个饭盒极为相似的容器里用瓶装燃料烧热,最终一点点的,完全擦拭干净。
擦身其实就是要检查伤处,而最让司南担忧的腿伤,却让他有些无从下手。
宁枫的小腿皮肉其实愈合了大半,但依旧是血淋淋的可以看到模糊的筋骨,而且断骨明显有些错位,就算因为强大的体质可以自愈,以后也一定会与正常的腿不同。
司南眼睫颤动着,放轻呼吸。
重来一次后,他一直都有学习相关的知识,虽然之前都是虚拟模拟,这次,他也一定可以。
就在司南取出印着十字章的精巧银白方盒,沉默的另外三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
听到声响,男人头也不回的抬臂,金毛犬已经全力飞扑过来,磨损的利齿微陷入他苍白的手臂肌肉。
司南继续放好工具箱,才转头用另一手狠戾的掐住了金毛犬的脖子,眉目平静,苍白的手掌用力缩紧,迫使对方松口,再毫不留情的甩飞出去。
他没有砸向枯木壁,只是为了不弄出太大声响。
男人站起身,随手摸起了工具包中的漆黑枪械,面色冷淡的将枪口对准了那头嘶吼中还要冲上来的金毛犬。
“保持安静,或者,我让你安静。”
鲜血顺着男人的手臂留到枪械上,自枪口滴滴落下,仿佛是一颗颗子弹。
除了最初的对视,司南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外露的戾气,更多的是冷厉与漠视。
他完全没将这三人看做同伴,哪怕知道他们与自己有着相似的“经历”。
但那只是相似而已。
自从司南将怀疑的目光看向“人类指引者”,他们的基地领袖,司南崩塌后缓慢重建的世界再次变为一片废墟。
这个世界似乎将他完全的抛弃了,司南所信任的每个人——相邻而居的和善朋友,以守护自居的地下基地,将他当做物品买卖的人类,还有那些说着要一起逃出去的“同类”,全都一个个背叛了他。
前二十三年,司南都在普普通通、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只是因为觉醒了兽形,命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