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又想到单扁提到的任务,满头官司。
她烦躁的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棚户外边经过几个府兵,他们在聊着:“我听县令他们说,宇文大将军麾下的七宿军要来驻扎鬼羧岭。”
“城墙还在修建,他们这会儿过来做什么?”
“听说是要代替咱们施行监督之职,近日来,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你说是不是要出事啊?”
“不会吧,咱福县都好几年不见盗匪跟蛮子……”
听到这,郑曲尺忽然明白,蔚壵他说会跟她时常见面,还有当初说的过两天再教她柔骨术的意思了。
可为什么他们会突然过来?以军队代替府兵,加强的军事防御跟武装力量,一般来说定是为某种不安因素做提前调派。
是因为察觉到墨家要秘密摧毁城墙的计划?还是有其它变故?
府兵们聊着聊着就走远了,郑曲尺这时从棚区走出来,躺久了还不如活动一下筋骨,这两天人越来越恹,手是好了,可她的心却像找不到出路一样。
“当当当——”
突闻几声高响敲击,远扬的清鸣声,比钟声更加尖锐刺耳,震耳发聩。
“报——”从山坳小路上,一个脸青脸白的府兵按着跑歪斜了的帽子,快速奔到采石场,对工官急声道:“在北边山岭发生了一支骑兵!看穿着打扮,是干屹蛮子!”
工官当场就吓傻了,他声音抖得不成话:“来了、来了多少人?”
“不、不知道,或许有几十,或许有上百!”
工官反应过来,转过身大声吼道:“赶紧通知所有人撤离采石场!”
郑曲尺在后面听到了这一切,她快步上前,问道:“为什么要撤离?咱们这里少说也有千人,还惧其几十上百人?”
“你懂什么?!”一个府兵怒气冲冲喝叱她:“那些蛮子,擅弓骑精,还有一身精良的甲衣,而我等既无利器,更不懂领兵作战,空有一身力气,难道还能够冲上去跟他们打斗?”
郑曲尺一眼扫视,府兵只穿着普通的青色袍子,腰间配备的刀具锈迹斑斑,她尽量缓声道:“就这样放弃撤离了?那城墙呢?城墙四周修墙的人呢?”
“这片守驻的军队收到消息自会前来处理,我们这些人留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
可逃就有用了吗?
郑曲尺想着鬼羧坡毁损的大半城墙,又想到驻军朝南巡逻这个时辰应该还集中在南边,他们北边几乎处于无人驻守的状态。
倘若这些蛮子是骑马飞奔而来,就他们就两条腿,还能跑得过四条腿的快马?
残酷屠杀(二章合一)
郑曲尺在一个和平盛世生活了二十几年,也是头一回遇上敌袭这种事情。
她甚至还没有机会总结出一套应对之法,就被身边人给带着一起跑了,被紧张、恐怖发酵而出的氛围,就像脚下沸腾的开水,烫得她无法停滞在原地,必须做出行动来。
却见一支流箭飞穿过交错的人头,“咻”地一下射插到了她脚边。
工官瞪大眼睛,气极败坏:“这该死的蛮子,速度竟然这么快!”
郑曲尺浑身有些发麻,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堵得自己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府兵一边招手一边奔跑起来,他浑身哆嗦,牙齿打颤:“朝山上赶紧跑!别集中在一块儿,分散!”
采石场内有一百来多名的石匠,他们煞白着一张脸,丢下工具,就慌不择路朝着崎岖山岗跑去。
不选择开阔的山路跟平地,一来是太容易就暴露了视野,二来也容易被骑兵蛮子追上。
福县本就处于边陲关隘之地,不少人都见识过干屹蛮子的凶残,他们控制着西区大片草原畜牧,擅铸铁。
干屹蛮子生性贪婪残暴,听传闻他们身上还带有狼的基因,因此每一次他们发动大肆劫掠时,就喜欢将中原人放血割头,尽显其血腥残暴的一面。
他们还会拿着邺国平民的头颅挂在马上、狼旗上还有腰上来炫耀战绩。
在宇文晟还没有在七国一战成名之前,干屹蛮子们简直将福县乃至邺国西部当成了自己的“圈羊地”,每到秋丰硕果的时节,就会来进行一场侵略跟捕杀猎食。
郑曲尺像失了魂的人一样跟着他们一块儿逃命,人对于陌生的事情总是惯于模仿,她也是。
没遭遇过集体逃难的事情,她下意识就跟着别人一块儿朝山上爬去,一路上,她眼前是混沌的,但耳朵总能灵敏的听到各种声响。
有呼哧的喘息声,沙沙纷乱的脚步声,有前方骚动不安的人心惶惶,府兵遣散集中人群的喝叱声……
所有的人都狼狈不堪,包括她在内。
逃命的人,哪还顾得上形象。
眼看到了山半腰,她因为始终心像提拎着在半空,终于控制不住,转过头朝着采石场以北,城墙修筑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那里早已经沦落为一片地狱之景。
来不及逃跑的劳役跟工匠,被那群干屹蛮子给截住了,几十个人而已,却将乌泱泱的数百人当成牛羊一样,追逐、驱赶,再其绝望鸣颈时,举刀杀戮。
他们还放火烧起了城墙下架起的木板,准备将这两天进行的修筑工程再度摧毁掉。
郑曲尺视力很好,哪怕这么远,她也看清了他们口中所讲的游牧蛮子。
蛮子个头很高,至少比邺国平均身高要长一个头。
他们留着一头长长的、乱糟糟的长发,没有辫起来,也没有束扎,而是就这么狂放的散乱在肩头,尤其是他们毛发茂盛,几乎脸上都蓄着野蛮的络腮胡,看起来就跟茹毛饮血的野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