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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巨雷轰顶（第1页）

当研品正到佛山市学习的第三个周末，才将自己进修以及拜了干爹并在进修完毕即到宜宾举行婚礼的信寄回家时，大家都无比高兴。尤其是研母，她说：她是宜宾人家的媳妇，从来没机会踏上过这片土地。尽管只知道“宜宾小村”，她也要趁此机会去走一下，了却心中的牵挂；到了那儿，即使没有一点实在意义，也要朝着太阳的方向和那崖山方向祭拜天地，为亡灵远程收一次漂浮的灵魂。再把魂魄哪怕千里迢迢，也要招回云南剑川——自己的身边，继续谱写“幽兰生前庭，含熏待清风”的章节。也为儿子完成终身大事和找到自己敬仰的干爹亲临庆贺，今后可能就再没机会了。

当一行三人走下飞机，来到宜宾菜垻机场，接机人的林思恽微笑着出现在几人面前的时候，研母却突然慢下了脚步，捂住自己颤抖的双唇，竭力控制住胸腔心脏剧烈的跳动。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林院长”竟酷似是自己失去了三十多年，一心只想到为他收魂的丈夫——朱培云：

过于重叠的双眼皮下，两眼中少了“锐利”的光芒多了柔和的感觉，还析出温文尔雅和博学睿智的气息，只是没有了昔日笑容中自然泛出的浪漫清心。浓浓的双眉仍见过往的独特，挺拔的鼻梁最没变化，薄薄的嘴唇恰到好处的盖住上下牙床，总像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大步走来时显出男子特有的双颊轮廓及整齐的牙齿，显出一脸的沉着稳重，和蔼可亲。是自己曾经熟悉又有特殊印象的人。

不同的是双眼皮已严重下垂，使眼裂小了许多、个子也小了、背部自然的向前倾着、还有那走路的姿势，总有向左边偏的感觉，记忆中的英俊丢失大半······

林思恽也几乎是同一时间现了研母，他顾不了两位年轻人的惊讶，冲上前去，“飞燕！飞燕！是你吗？”！

研母像冰块一样冻停了数十秒的时空，晃了晃脑袋、几十年久违了的称呼，像巨雷一般在她头顶上“轰”的炸裂开来。

她用力掐了掐手背，能感觉疼痛；又试着咳嗽几声，但已咳不出声来、反而被窒息般的哽咽感觉取而代之。

好大一会她才控制住情绪，但眼前已一片模糊，轻轻的说道一句白语：“蒙杆咊芽摩！蒙杆咊芽摩！”

只有儿子听得懂：“做梦都没想到呀！做梦都没想到呀”！说着，说着，一时站立不稳，靠倒在正牵着她的崔莹身上。还来不及百感交集，脚跟就立不住了，当时心里好像还有点牵挂，似乎一下飘到了山涧的悬崖边。

“三位医生”立马把她扶到旁边的木质长靠椅上。

突如其来的“大好事情”瞬间从天而降，把研品东和崔莹两人一下子惊呆了。看着研母脸色苍白，好大一会没喘出气来，还是林思恽反应快，说着：“快放平！快放平！”弯下身用拇指用力的掐住研母的“人中”、崔莹和研品正也各自掐住她双手“虎口”处的“合谷”穴。

几秒钟后仍不见反应。研品东“妈妈！妈妈！”的大声呼喊，崔莹用三个指头在研母耳后的颈部触了一下颈动脉搏动情况，哭着说到：“人工呼吸、胸外心脏按压！”三个人紧张分工合作的进行徒手心肺复苏，大约几分多钟后研母才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慢慢恢复了呼吸心跳和意识。

研母缓慢睁开眼睛，看到了泪流满面紧盯着她的三个人。她努力的争取坐起，三个都不约而同的告诉她暂时别起来。

林思恽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告诉她，“就这样好好的躺着闭上眼睛再休息一会才起身。”

崔莹去大厅旁的休息室弄了一杯温的糖盐水缓缓地喂她。

过了一阵，崔莹摸摸脉搏已平稳后才将她扶起，再牵着她慢慢的走动。研品东和林思恽几乎同时说出:“背起走吧！”，研母摇摇头说：“不用，！不用，自己能行！再休息一会，等好一点才走。”

研母让儿子把那些“唤魂”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找个地方把它深深的埋葬，并说：“这些不能带回办喜事的家中！”。

“还把三套孝衣一并埋葬，不要有遗漏！”她嘱咐道。

林思恽拉着儿子说：“小渠！你还记得你这个这个名字吗？

研品东摇摇头，直丁丁地望着母亲又望着眼前既熟悉又十分生分的父亲。

研母望着儿子拿出的东西，再一一看了一遍，深深的叹了口气说：“你们先去把这些东西埋了吧！”

研品东他父子俩埋葬了这一切后，他告诉父亲，已不记有这个儿时的名字。但临行前一天，母亲告诉我：“这次一起去唤魂时，要把一切都要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和崔莹，而且还要我牢牢的记住：“你已经‘成人成事’，要记得自己的来处、自己的祖宗。要像父亲一样，有学识有向往有能耐，心中有家人有情怀。也要记住在危难时别人的任何帮助，懂得理解和感恩，并用自己的长处尽可能的回报他人！在社会上永远学着做一个‘知恩感恩’之人。”

林思恽一个劲的点头，说道：“有你母亲，才保有了这个家。我知道她千难万难的活着，但我实在没办法找到她，没能帮上一点点忙，她仍称我“心中有向往、心中有家人。单凭这一点，够我千思万想，活得值得。而她是一点不知道我还活着，完全自己撑着、还要让儿子健康成长，任何时候不受伤害。我好幸运！--好惭愧！--好难过！--好心痛！”

“当突然见到我时，她所有的坚强已撑到了极限！”

“看到她苍白的脸、呼之不应时，我的眼前也一阵阵黑······。”说着就抱着儿子失声痛哭。两个威风凛凛的军人哭声使几个巡逻的警察也不问缘由一同脱帽落泪。

虽然机场新开通不久，也常见下飞机后的人群中亲友相见时的泪流满面，但没有见过两个军人竟避开人群的嚎啕大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样的哭声，是自内心深处积压已久的悲喜交集；还有自然的无可言状的自然宣泄。

父子俩的心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将相见多年只认师长朋友的过往一同联想，只想嚎啕大哭。

也许吧：哭声越震撼，越舒畅。不自觉地把心中的难以名状的悲痛，远远地送往云端！越远越好。

只听到：“儿子，我们现在高兴才对，这一大阵的喧嚣，觉得好受多了”。

“你有这样的母亲，把你塑造成得这么有血有肉、身心这么健康，我自心底的庆幸。快去扶你母亲回家！她将近六十岁了才意外的和儿媳崔莹一起，第一次认识婆家；你三十五岁才走进家门，你奶奶知道后真不知能高兴成什么样。这是我们家创造的奇迹，祖宗三代都会与我们一起高兴一起庆贺！”

这时，崔莹扶着研母走了过来，研母见状，振作起还十分虚弱的身体说到：“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着你们大男人们放开嗓门的喧泄，还把这两位警卫兄弟都连带上了。我呢，“曾暗自给自己定下过规矩，一生只允许在后悔时放声大哭，是要哭醒自己，不走同样该哭的重复路。”我确实曾大哭过，没与任何人说过，见证过的人那时还很小，早已不记得此事，其他都已离世。原来打算烂在肚里了，现在却突然给了我讲的机会。等我恢复一点后慢慢给你们讲讲吧！”

研品东这才松开父亲，强忍着泪水，低着头，一面擦泪水，一面带着哭腔的对大家说：“我现在好像突然猜到您唯一的后悔了”。

崔莹含着眼泪说：“伯母，我们这家是苦尽甘来，每走一步都是接近团圆的路程。”

研品东过了好一阵，脑神经好像才转过弯来。猛的大跨一步走上前，挽起林思恽。“爸爸！爸爸！爸爸！”连声的喊道。好像要弥补那几十年的缺空似的，随即又说道：“我-我-我生命中已没了缺憾！！我感谢这个社会，制造了大半生的迷糊后，方才大度的放出给我们这么大的惊喜，让我们一家人团聚在这开通不久的菜垻机场——一同见证社会的展，见证了我们两代人最幸福时刻！”

林思恽拉着研母一只手，带着柔和亲切的语气慢慢的说道：“生命里到老都珍贵的只有一个字——‘情！’这当中没有时间界限，只有深度的回望，给生活予勇气。每当生命到了最艰难，最沉重、最危险、最撑不下去的时候，这是有力度的支撑点！”

他继续说：“我们男人貌似坚强，如果没有情怀的助力，脆弱会死死的伴随着我们，让我们变得粗俗不堪、不思后果、行动冒然、不着边际，甚至失去生活中克服困难以及做人的勇气和信心”。

他稍作停顿后又激动的说：“每当想到我有懂我的妻子翘以待、有爱我的儿子盼我回归；想到最终相见时的幸福光景，再难的时辰，都变得和润亲切、充满期待，一次又一次让自己相信情缘的守望有了可能。那不期而遇的一天是我这几十年活下来的支柱。”

“梦中无数次的即将相聚的情景并没有浪漫色彩，有时只有在熙熙攘攘喧嚣的市井远远相望！拼命往前挤去，一身的大汗，从没挤过人群，只有清醒后的无限联想和期盼！”

“有一次在梦中策马追去，飞身越过了悬崖，而乘坐的马却眼睁睁的看着它坠入崖底，人悬半空猛然惊醒，体内像获得一种难以名状的力量。”

“后来真还给了启示，‘策马寻亲’的决定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定上了我退休后的第一日程”。

回到家，亲友们，无不为朱家这样的喜事连连祝贺。

大家都想知道研母从朱母转身背后的故事。就连自己的儿子，她也从来不讲。为了报答大理剑川两位老人的收留之恩，和当时许下的承诺、也为了维持生活平静，及儿子成长中的诸多问题，她保持了三十多年的绝对沉默不语。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处，没人关心过她的过往。

要不是这次有个还愿的想法来到宜宾，这些她可能永远不说，也可能会永远错过这份珍贵的意外相聚。

大家围坐在她的旁边，等着她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