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即将毕业的几个月间,州级工厂前后多次到学校招工:有纸厂、有运输公司、有汽车总站,还有邮政系统、电力系统等等接接踵而至。
招工的基本要求简单明疗,却无一例外是招农业户口之外的学生。一大批的非农业户口的同学相继兴高采烈地去当了工人。
好像多数没有考虑单位的优劣之分,只有能进入工厂当工人与否的关键词在起决定作用。
那时的工厂是清一色的国有制,当上了工人就是端上了铁饭碗。使非农业户口一时光鲜亮丽,不少人不顾挤破头颅往这峡小细缝中钻了又钻。个别钻通了,而大多数钻得一脸土灰的回到原来的“定位”。令没有这一条件的广大人群难免出几句自心底的“嘟囔”。
这些兴高采烈的“天之骄子”,当时谁也没想过,眼前这个“响当当”的铁饭碗,是不是有朝一日也会不中用了?更没去想碗中的食物是不是能永远的续添?
郑华和卢迪也分别在第一和第二批相继去州上当工人去了。
他们能成为此时的工人阶级,内心至少有一把小小的骄傲。当时他们的英语课本中的第八课就是:“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大家都会背诵的领袖语录中就有:“工人阶级领导一切”······这是“工人阶级万岁”的口号响彻云霄、响彻祖国大地,也最动人的年代。耳边每出现一次,就多一层向往的趋势。
年轻人在初中即将毕业时就单凭吃“国家口粮”,不费吹灰之力走上自己心爱的工作岗位,更是国家把工人阶级放到最曙目最有动感的地位。那是在任何年代对这为数不多的、大概是占全班六分之一的同学欢呼雀跃的幸事,难免出现读书无用的口号就在此时此拉响!在不少人心中得出定位,又有一小群青年在此时“有端”骄傲,盛气凌人。只有以研品东为代表的持有农业户口的大多数同学,不得不在内心深处投去“羡慕”的眼光。
研品东这时处在羡慕人群,但看着他似乎十分沉稳。刚过去半年,正遇上高中是通过考试录取,所以他蛮有把握的在考试完毕后,等待着高中的录取。
但结果出乎他的预料,最最期望的成绩并没有公布,只是录取的红榜中找不到自己的名字。说他心底不去分析原因那不是真实,他虽然没说,但想到除了原宥家庭中少了一个有力的盾牌外,再也想不到其他原因······
又过了一年,停了八年的高考在这一年,意想不到的开考,着实让这位一听高考就信心涌出的他高兴了一把。
跑到招生办报名并填表后,他最终得到的消息是:“暂不能参加考试,没说原因”。招生办的同志耐心劝他等下一年再来报考。
这一年,他用前所未有的努力整整复习了一整年,但过完了带着理想奋读书的一年,等来的是全国没有高考的开考,而且又是一波几年的高考停考,需凭“一手老茧”加各级推荐才能上大学。
接连几次的机会,他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他的信心在渐变,他在本身就少言寡语的性格中凭添了一份默然。
他母亲了解自己的儿子,宽慰他说:“不用多想,你还年轻,多看书、多思考、多记忆、多操练;该去社队劳动的时候就去劳动,该去送肥挖地的时候就去送肥挖地。多给自己增添方方面面的能力,让自己的“腰板”多一点内涵与自信,坚持下去,总有机会被你抓住的。”
母亲指着中堂的字画语重心长地说:“儿啊,你听过剑川人近代史上的赵藩的故事吗?你看清了这字画书写者——赵藩的落款了吗?他是我们剑川城南水寨(当今的向湖村)人,是中国近代史上着名的政治家、学者、诗人、书法家。他在五十一岁时书写在四川成都武侯祠诸葛亮殿的攻心联:‘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他那时身为下属,他虽然曾经是他的启蒙老师,但面对的已是清政府封疆大臣——岑春煊,赵藩对当时的‘大围剿’的作战方式深深担忧,才用心良苦的写了这个对联,以间接诚恳富有哲理的方式提醒自己的学生。也为此后不少学者、名人深深的敬仰。”
“赵藩二十一岁时考取秀才,二十三岁时中举。此后一次又一次进京科考均落第,共达六次之多仍然榜上无名。直到四十一岁经自己的学生及友人的举荐才走上仕途。曾任四川酉阳知州、盐茶道、永宁道、按察使等官职,在大理成立‘迤西自治机关部’,被公推为‘总理’。他就是剑川学子不断努力、从不放弃学习的、最接近我们时代的最为典型的读书人的代表。”
一位姓杨的中学教师写的《赵藩赞》:
护国运动誓争先,经史子集深度研。
神女庙中题匾对,武侯祠里撰楹联。
长联书法誉天下,短律诗歌满岭川。
文献名邦杰代表,云南史册有鸿篇。
研品东听了故事,懂得为母苦心,为之感动,也默然在心底感知苦读书的无赖,却放不下心里的全部焦虑,但把赵藩的不断备考的苦读精神及修身养性的名人风范深深地藏进了心底。
又是一年的年初,春季征兵的消息传遍了此镇,几次想挣脱现状却无果,但他的信心仍然不减,报名也顺利并通过了体检这一自身的唯一突破。
那天,征兵同志单独把他叫到县武装部的一个宽大的办公室,问他有特长吗?他把自己在学校几年出黑板报的情况简单说了,他们叫他当面写一张书法性质的几个字看一下。
他毫不犹豫地拿起钢笔写下了:毛主席诗词:《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这诗。····写得苍劲有力,一挥而就,使征兵官员频频点头。
其中一位还问道:“你的绘画基础如何?能画张领袖的头像吗”?他点点头,说练过素描像。
待有人取来纸笔后,他就从容地画下了那张他自认为熟悉而又付出过时间反复练习的:1936年外国记者埃德加·斯诺所拍的毛主席五星军帽像。
这张画像一画出,在场的人员都鸦雀无声。先前提问的这位征兵副组长对一旁的军官及旁边的几位军人说:“不错的小伙!”几位军人不约而同的点头。
只有军官队长吸了口气,努了努嘴,才扬了扬头,示意研品东出去等待。
他在门口大概听到了领导对他的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