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枫叶被他震落,悠扬地飘了下来。
“发火就发火,难道烧得死我吗。”
傅晚晴莞尔:“当然不能,要不怎么会任命你当专案组组长,不过,我怕,继续瞒下去——总有一天瞒不住。”
元赑低声道:“趁早将遗体全部火化,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傅晚晴咬唇不语。
“我让老楚跟大花老马去盯着,就是为了瞒住这件事。”元赑说。
“可是,这么大的事,纸里包不住火,现在才一个星期,就有那么多家属在要说法了,省里来了20多个法医,万一被分局的人知道了,上报后我怕——”
“难道你觉得,不光要上报,还要向社会公布吗?”元赑的声音越来越沉,“告诉那些家属,你们中有81个家庭永远别想得到遗体,因为,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
这道冷酷的声线仿佛是一把森寒的剑光,让傅晚晴不寒而栗。
她不禁抱紧肩膀,又向周围看了看。
ai无法确认遇难者身份的原因就在这里。
当天,肇事地铁经过的每一次线路、每一个站点、每一个乘客,ai都全部识别出来了,最终结果显示,有1428个人在这趟车上。
经过20多名法医夜以继日的分组工作,加起来却只发现了1346具尸体!
迫于无奈,专案组只能发布通告,面向社会公开征求失踪消息,仅公布地铁班次和死亡人数,未透露任何一个姓名,就是为了确认那81个人的行踪,又不明着说人死没死。
其实那1346具尸体是可以由家属认领的,可难就难在,有81个人杳无音讯,若区别对待,不出片刻就会引发更多质疑:凭什么她他能去家人最后一面,我却不能?
专案组瞒了这么大的事,她作为联络人几乎草木皆兵,就怕被任何一个人知道,她担心元赑也会顶不住压力,况且,明天就是重要会议,到时元赑要怎么解释报失踪?
失踪的人去向都没弄清楚,就敢上报死亡人数为1427?连傅晚晴都觉得元赑疯了。
“组长,叔叔阿姨如——”
“不必管他们,一视同仁。”元赑漠然道,“对比结果怎么样,那81个人的家属,有多少来报告了失踪?”
傅晚晴脱口而出:“63个,有一些根本不是在地铁失踪的,已经排除过了,到现在公告发出去39个小时,这63个都是出现在监控里的。”
“63个。”元赑侧身,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将傅晚晴完全笼罩,“一旦上报,专案组会立刻被施压去调查这63个人,或者更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63个和两个,你怎么选?”
这两个指的就是于丝楠和林展。
63个可能尚在人间的失踪者,诱惑太大了,假若全部投入进去,却又竹篮打水一场空,警力浪费不说,给人希望又再次打破,警方根本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
傅晚晴:“当然是林展!她可是唯一一个生还的人!可惜,她已经疯了。”
“动机造成了现状,也必然能解释现状,她疯绝不是因为知情不报。”元赑微微俯身,说:“相信我,于丝楠已经帮我们引出了大鱼。”
“减虞吗?”
“梁全。”
听到减虞的名字,元赑眉毛挑了挑,看上去挺高兴,傅晚晴却因过于忧虑,没看见那个表情。
她有些紧张地开口:“组长,跟你商量个事。”
“说。”
傅晚晴酝酿了一会儿,才如下定决心般道:“如果被问到梁全,你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千万别牵扯你自己。”
元赑停顿半晌,没有出声,傅晚晴怕他随随便便就拒绝了,忙补充道:“我本来就是负责信息支持和联络的,到今天才发现梁全有问题,是我的错,和你没有关系!”
元赑蹙眉:“你是我的下属,和我没有关系,你觉得这话合适吗?”
闻言,傅晚晴一喜,柔声说道:“组长,现在知道还不晚,我一定会找到梁全,将功补过。”
她走近了些,长发被晚风吹起,蹭着元赑的肩膀,目光尊敬、向往、坚定:“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不光是破案的,还有家里的……总之,我支持你的所有决策,有你在,案子肯定会破,到时候,你就可以去我家跟我——”
“不用管我家里,至于梁全,你也别寄予全部希望,他不一定还活着。”
元赑似笑非笑,替她抚顺耳畔的碎发,却很绅士地没有进一步动作,仿佛很受用傅晚晴的羞赧,却不愿把工作跟私情混为一谈。
嘀嘀——
小电动车的灯光照亮了院内的路,覃佩韬回来了。
“以后再说。”丢下一句,元赑迈步进屋,傅晚晴收拾了一会心绪,向覃佩韬招手:“小覃!”
“哎!”覃佩韬摘头盔摘了半天,愣扣在脑袋上把头发卡得死紧,傅晚晴噗嗤一笑,帮忙用手电筒照亮头盔,说:“你也是个人才,头顶就这么点毛,还能夹进缝里,好了,再摘摘试试?”
“我可不算秃头吧?”覃佩韬呼啦把头盔扯下来,抱在怀里,着急忙慌地把电动车停到树边,从篮子里拿出个本子,递给傅晚晴:“晚晴姐,这是我找人要到的人口普查记录,快,快进去我跟你详细说。”
傅晚晴抓住他,有意慢慢留住他在外边说话,好让元赑在会议室做好准备,把一些重要线索给收起来。
“你吃饭没?”她关心道。
“没吃呢。”覃佩韬走了几步,又想起来篮子还有瓶矿泉水,折回去拿来咕咚咕咚两口,一抹嘴,笑得很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