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东海三部的族人中有一个颇带异域特色的男人,谈吐十分风雅有趣,常常能让苏维扬笑得肚子疼,但更吸引苏维扬的,还是这个男人口中的海军,
他暗暗记在了心里,东海三部有海军,训练有素,与南粤不同。
等回了王府,苏维扬就在王府书房里翻看四海学堂翻译出来的文章书籍,苏维扬自己也懂得一些南粤语,不仅如此,其实东海一些少数部族的语言他也会些,但这些谁都不知道,所以苏维扬自己并不比学堂里的学生差,
秦益有时候还能看见苏维扬写下的密密麻麻的批注,苏维扬的字也很秀丽,秀丽中又有些刻意的方正,像是在极力规范自己一样,
人常说“字如其人”,其实也是这样的意思吧,小苏大人生活在囚笼之中,不得自由,所以其笔下字迹彰显出的则是一个被束缚的灵魂,然而那个里面魂灵却十分清秀好看。
秦益帮着苏维扬收好了被他压下的书,怕人找不见,还贴心的都做了归类,
秦益本身是不通这些语言的,虽然四海学堂是其一手主办,然而大概是真的没有那个天赋,秦益每天纵使耳濡目染,所会的也不过就是些基本的招呼语,还是用的人最多的那种语言才行,
后来苏维扬发现秦益这个弱点,有时候秦益逗他的时候,苏维扬就会说两句秦益听不懂的语言骂他,反正秦益也听不懂,苏维扬趾高气扬,春风得意,最后整个人便被秦益按在怀里狠狠欺负了够,
但这招前几次试屡试不爽,后面便不可以了,因为秦益,这人,竟然专门请了人入府,从此秦益在这方面的距离与苏维扬迅速拉短,偶尔竟然能听懂也能说几句了,
苏维扬一改得意之色,一脸愤懑,秦益到底是有什么是做不好的呀!!!
答案是,他暂时没有发现。
转眼,四海学堂门前的花谢了一地,那天刚巧苏维扬赶去学堂还书,与那东海部族的男人在山门前撞在了一起,那人惊喜道:“小苏大人!”
苏维扬耳朵一红,这些人净跟着秦益乱叫,他笑着说:“早呀,侯阔。”
侯阔这个名字是音译过来的,侯阔本人很是喜欢这个名字,他操着一口十分流利的大元官话对苏维扬道“早呀,小苏大人,我早上吃了一碗阳春面,你呢?”
苏维扬对这样的问候还有些不习惯:“我吃了花生饼,脆脆的,很好吃。”
侯阔点点头:“真不错呀,大元的面食确实好吃,等以后小苏大人去我们东海部,我请你吃螃蟹。”
苏维扬:“好呀。”
早听侯阔描述过东海的样子,苏维扬也很想见识一下,他说:“你这么早怎么站在这里,是在看地上的落花吗?”
侯阔脸上立马转换了表情,有些低落,但也有些滑稽:“是啊,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你看,这么多花都落了,春天要离开了。”
苏维扬莞尔:“你还会念诗。”
侯阔立马又骄傲道:“那自然,我自小便羡慕异族的文化,最喜欢你们这边的,刚开始两边贸易通的只是些生活必需品,每次我都得花好大功夫才能看见一两本诗集,小苏大人,你别小看我,我还会写话本呢!”
写话本,苏维扬有些惊讶,侯阔甩了甩头,一头波浪卷发随着他的动作动了动:“因为写东西的时候我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了解了你们。”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顽皮地眨了眨眼:“要不要我帮你跟益王殿下写一本?”
一听秦益,苏维扬原本好好抱着的书就拿不稳了,他觉得自己胳膊有点抖,十分不自在的说:“你别,别乱说。”
侯阔以为他是害羞:“别害羞呀,在我们那里,男子之间若是互相喜欢,是可以求告海神,得到神明祝福的。”
苏维扬不知道这个,闻言,一双眼睛都瞪圆了,侯阔觉得他有些可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你们两个在一块儿的样子就像是我两位兄长一样,总之我很看好你们。正好我最近又想写一本书,嗯,这次就写你们吧,放心,我悄悄写,让你们在书里也得到海神的祝福,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如何?”
苏维扬看他兴致冲冲地样子,一时恍惚,他与秦益也能得到神明的祝福,也能拥有美满的结局,他苏维扬,可以在书里有片刻的自由,
苏维扬鬼使神差的点点头,侯阔看他答应了,立马高兴的围着他转了几圈,然后兴高采烈地跑了,苏维扬看着侯阔开心的背影,用手背蹭了蹭脸颊,
他竟然流泪了。
仅是听了这样的一个设想,幻想了片刻欢娱,他便被感动到情不能已。
苏维扬自嘲一笑,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他蹲下去将还算完好的花瓣收拢在了荷包里,
若春要走,他便要留春。
他的秦益,势必要与他生死沉沦。
赶着春月的尾巴,付淮到达了南关第六城,只是他没想到,第六城的守将竟是陆沉,
陆沉是付淮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他的每一步几乎都是付淮看着成长的,只是故人多年未见,陆沉恍惚都不敢认他:“将军……”
他老了,付淮比那日在大殿里更为苍老了,他的头发半白,连日奔波里精神又有些萎靡,陆沉看出来他在强撑着,
第六城刚历过战火不久,此时尚在重建,陆沉让底下人去安排弟兄们,然后同付淮一起站在新立的高强眺望南粤的方向:“将军您看,越过那座山后,再经两条河,一片树林,之后看见一座高高的土做城楼,那便是南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