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荺一路忍不住想象尹姿此刻的表情,应该是惊恐、是委屈、是愤怒,是茫然,然而他想错了,尹姿很镇静,甚至给他一种处变不惊的感受。
难道自己低估了这小子?
如果是,看来自己要重新认识他。
摆摆手,赵荺遣散狱卒头,款步迈进阴寒的囚牢。
“看起来你对这里很熟悉?”赵荺调侃。
“回乐陵君,从前小人在听完唐泰斯的遭遇,脑子里就反复在勾勒监狱的模样,体会他的那种绝望。”尹姿抬眸环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见到一个小脑袋,“政儿是你吗?”
“是。”
小赵政脆生生应答,尹姿把他教的很知礼,当牢门打开那一刻,他即使恨不得马上冲进来抱住姨姨,但脚下是森冷邯郸大狱,前方是高高在上的乐陵君,他不可放肆、不可躁动,他只能等待乐陵君安排,于是生生克制住了向前扑进姨姨怀里的冲动。
“多谢乐陵君。”
尹姿朝赵荺鞠躬,瞄见小娃崽期待地看向自己,身子却纹丝不动,立即恍然大悟道:“乐陵君,政儿可以进来吗?”
赵荺点头默许。
等的就是这一刻,小赵政顿时一撒腿从牢房外一阵风似地冲进来,撞在尹姿肚子上,小手一合紧紧搂住姨姨。
“政儿,乐陵君可是被你请来的?”
小娃崽微不可察点个头,却转口说:“是阿娘请的乐陵君。”
舍不得撒开小手,简直一个半日不见如隔三秋。
“政儿担心姨姨?”幸亏当初让孩子改口不要叫从母,否则早被人识别是女子身份了。
点头。
“那不要担心了。”尹姿期待地凝一眼赵荺,“乐陵君会帮小人的对不对?”
“请本君帮忙要付报酬的。”赵荺口气冷淡又顽皮,“你小子能拿出什么报酬来。”
观察赵荺神色,尹姿觉得好像这句话他不是开玩笑,讷讷地说:“小人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先前公子炽赏的玉佩。乐陵君您……要吗?”
闻言,赵荺的唇边滑出一丝浅笑,终于不端着了:“你小子铁公鸡一毛不拔。”
这话一出,尹姿就明白赵荺会帮自己,还是无偿帮助,便盯着赵荺无声无息笑了。
赵荺被尹姿这抹笑弄的不自在起来,拳头抵在嘴巴虚咳两声,须臾说起正事:“明日堂审剧里讹亲自上阵,你有信心自证清白么?”
“小人不能。”尹姿诚实摇头,对赵律她一点不熟。
“有结识的讼师?”赵荺又问。
“没有。”
“那这牢你坐定了。”赵荺故意吓人。
尹姿一听也慌了,忙说:“求乐陵君帮小人找位讼师。”
“钱要你自己付。”赵荺揶揄。
“是是是。那是自然。”
“专攻诽谤的讼师很贵的。”赵荺继续捉弄这只铁公鸡。
“敢问乐陵君很贵是有多贵?”铁公鸡立马现原形。
“得花光你这段时间挣的钱,或许还不止。”
“啊?!”尹姿舍不得了,静默片刻,一咬牙下定决心,“不请讼师了,小人自己为自己辩解!”
“这么有胆量?好小子。”赵荺语气轻飘飘似乎不信某人决心。
“不是胆量不胆量,而是清者自清。”尹姿嘟哝着,搂紧怀中小娃崽,“小人本来就是被冤枉的,不信司寇大人还能把白的判成黑的。”
然而,她心里却已经在盘算:“带会儿就去灰雾大厅,紧抱大腿,如果没捷径可走,那就苦读一夜将赵律全背下来,反正借书证的隐藏技能是过目不忘,想来也不算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