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幼年到少年,乔伊亚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如今揭幕临近了,他的心情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就像孩子打开生日礼盒的一刹那。区别是,这次的礼物不再是手环、蛋糕和风铃草,礼盒也不再是木筒、布袋和竹编小笼。
夜幕为盖,将赠予他一个全新的世界。
还有多久呢?
十天,五天,还是这次月落后的第一个黎明?
乔伊亚忍不住幻想起来:下一个晨曦,赤橙色的亮光穿透薄云,在海面上快速向西平移,驱散夜雾,照亮七千尺波光粼粼的水域。某一秒,水域蔓延至终点,连接起大片湿润沙滩和干燥泥土。接着南北延伸,东西明朗,一条纵横无界的海岸线以惊人的速度向两边伸展开来。
黑暗让距离变得不可度量,反之,也纵容着不限尺度的猜想。
无论如何,距离确实在急剧拉近。
乔伊亚将脑袋埋进长翼鸟的颈羽中,请求它快些飞翔。金黄的月轮中央,长翼鸟忽然灵活折转,向下俯冲,惊险地擦过了波澜起伏的水域。
俯冲时,一枚吊坠从乔伊亚的领口掉了出来,被细细的银链子牵住,惶恐地在半空晃来晃去。
乔伊亚连忙把这发光的小东西捞了起来。
这是一枚金属色泽的方形吊坠,上头雕刻一朵盛开的风铃花。
风铃花,从吊坠的基底长出,由半融的花萼衔接。一株两朵,五瓣绽放。几颗滚圆的露珠滑向瓣尖,在某个欲滴未滴的瞬间定了格——大约是盖亚女神也喜欢这灵动的画面,所以将之凝固收藏。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独具匠心的配饰。可问题在于,乔伊亚并不记得自己何时有了这枚吊坠。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看到了花蕊中央一行小小的字母:praan。
“普兰。”
他轻声念道。
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乔伊亚的表情变得非常温柔。
他注视着它,目光一厘一厘地描摹过每一个字母,然后捧近吊坠,闭上眼睛,亲吻了那朵美丽的风铃花。
普兰,原来……这是你的临别礼物。
还不够坚强的你。
总是踌躇止步的你。
明明不甘心困于狭岛,却更惧怕未知的你。
你这小子,眼下正在做什么呢?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吗?当我抵达维多利亚大陆、踏上探险旅程的时候,你是不是还坐在家中的绒毡上,咂吧着一碗鲜羊奶?
没关系的,普兰。
没关系。
我先行一步,为将来共同的旅程积攒经验,跃跃欲试又踯躅不前的你就先留在般萨岛吧。等我冒险归来,我会接你一同出去,我们就像真正的男子汉那样,结伴去看虬龙殿的龙语牧师、戈扎蓝的羊头巫祝、白烟洲的流幕幻镜……去看小时候一起聆听过的每一个传说。
普兰,请你相信,终有一天我会回到般萨带走你。
我的旅程,也同样是你的旅程。
“普兰,普兰,普兰……”
乔伊亚握着金属吊坠,一遍一遍念着那个亲切的名字,仿佛金属镌刻的风铃花真的有了生命,能将他的呼唤送到普兰身边。
普兰,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也要和我一同成长——在海的两端,在大陆和岛屿这两片永远分隔的土地上。
黑暗太漫长,深夜太孤独,乔伊亚开始想念他刚刚离开的家乡,也开始想念那些和普兰一起奔跑在落日山上的日子。
他坐在长翼鸟的背上,唱起了古老的般萨岛歌:
“泥土不被风捎走,才长出花草;
花草不被雨冲走,才喂饱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