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的心绪不定全然流露在了脸上,对面的贺今朝疑惑不解,但白解尘如何不知,他极其自然地覆住黎昭的手,说道:“那是谢韫的陷阱。”
一听到白解尘的声音,黎昭心头的烦扰也被渐渐冲淡,只是冷声道:“他算计得好深。”
白解尘说道:“无妨,我应该知晓宝珠夫人在何处。”
黎昭的双眼霍然一亮,说道:“当真?”
白解尘微微颔,说道:“我何时骗过你。”
黎昭最喜欢听到白解尘的诺言,似乎只要他承诺了,全天下就没有白解尘办不到的事,压在他心头的重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重重点头,说道:“我也相信你。”
贺今朝在一旁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个人,实在是没眼看,他轻咳一声,当了一次闪亮的电灯泡,提醒道:“两位,两位。”
他的对面投来两道并不愉悦的目光。
贺今朝硬着头皮也要说:“那谢韫此事,到底怎么办?”
黎昭心里明知留着谢韫始终是个祸害,但他对谢韫的感情十分复杂,在血缘上他们是兄弟,在揭露他身份之前,黎昭对谢韫还有几分欣赏,无论如何,他是说不出让谢韫去死这个决定的。
他抿紧了嘴唇,看向白解尘。
白解尘眼底闪过一丝嘲弄,说道:“不问苍生问鬼神,我们修行之人何时做出如此可笑的行径。”
贺今朝被说得脸上一热,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说道:“白宗主,说的也是。”
“寻不到死罪的证据,”白解尘停顿了片刻,说道,“不妨去调查一下风雷谷,去看看谷中到底有几人,被谢韫做成了傀儡。”
*
一叶翩然灵舟在云海茫茫中疾驶,碧蓝天空中划出一道模糊的白雾。
黎昭正依靠在船沿上,灵舟上有阵法,风云皆被隔绝在了法阵之外,但黎昭望着扑面而来的翻涌云海,总觉得有风吹在自己的脸上。
他不由得眯起了眼,惬意至极地伸了个懒腰,奇迹般的觉自己晕船的破毛病完全消失了。
这倒是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几日前贺今朝来商议过谢韫之事后,白解尘也看出黎昭的心事,索性带着他前往某地寻找宝珠夫人。
当初白解尘封印暗渊时能笃定暗渊之内再无活物,也没有寻到宝珠夫人的踪迹,黎昭也以为宝珠夫人定会死在魇魔的暴乱中,可如今听到谢韫的说辞,恐怕宝珠夫人还在人世。
一想到宝珠夫人,黎昭脸上的悠然之意荡然无存,眉心微蹙,双眼望着云海反复,也愈显得茫然。
“在想什么?”白解尘注意到了黎昭的失神,上前轻轻将他带离了船沿,“别站在这里。”
黎昭呼吸一滞,回过神来,脑中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时他同白解尘一起前往暗渊,在离霜城的时候,两人却爆了争吵。
说是争吵,却是黎昭单方面的找茬。
那天,他先是心神不宁了一整天,等到夜晚,黎昭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白解尘几乎是无理取闹地争论,最后就连“我是利用你”这种理由都口不择言地说了出来。
他说出这些伤人话语的时候,是不敢去看白解尘,所以也忘记了那时候白解尘是怎样的神情。
那时的黎昭并不是真的要伤害白解尘,而是越临近暗渊,他也越不安。
他老是想起那位尸骨无存的夫子,还有宝珠夫人淡漠残忍的神情,说出:“凡人,在暗渊是活不下去的。”
寻常人提及家乡,总是承载着温馨与笑声,但黎昭总是会惴惴不安,他是担心白解尘踏足暗渊之后,也会如同宝珠夫人所说的那般,在暗渊中遭遇不可估量的危险,以至于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所以,在最靠近暗渊的时刻,黎昭退缩了,他不愿意让白解尘进入暗渊,不愿意让他涉足危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