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那就是陈郡谢家谢丞相之子谢瑾瑜,陈郡谢家自古以来便是世家大族,且自大成开国以来,皇后便多出于谢家,当今的太后,便是谢家之女,谢明妍。
谢家与顾家有联姻之谊,如今还不到最后一步,谢家人自然不好离开。
如今满堂寂静,木梓衿看看宁无忧,再看看顾明朗等人,不知这该如何收场。
顾昭谦转身指着杨慎,刚想开口责令他放开宁无忧,却不想,寂静地正厅之内又传来杂沓匆忙的脚步声,众人随声看去,见门口处,人潮涌动,刚离去的京城权贵百官,一个个都仓皇恭敬地走了回来。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众人已经分作两边,敛衽提裙,屈伸跪了下去,行的是叩拜天子的大礼!
☆、尘埃落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叩拜,来着乃是当今圣上!
木梓衿立即跟随众人跪拜下去,微微抬头,见正厅堂皇瑰丽,一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明黄锦袍,满身锦绣河山、飞龙走凤,面容俊朗端正,周身威视赫赫,令人不敢逼视。
这正是当今圣上!
杨慎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俯首叩拜,低头看见指尖之上残留着鲜血。那是自己母亲自杀时染上的血。
“王叔!”少年天子一进正厅,先看向宁无忧,“王叔没事吧?”
宁无忧抬手摸了摸颈间的伤口,摇摇头,“没事,皇上怎么来了?”
“朕若是不来,又怎么会知道王叔处于危险之中?”皇帝眉眼陡然之间变得凌厉愤怒,转身看向顾名城,“顾尚书,听说朕的王叔被人挟持,你却只顾杀人灭口,不顾朕王叔的安危?”
顾名城抬首,恭敬道:“皇上,王爷被歹徒挟持,臣本就该捉住歹徒以保王爷安全,怎么会是杀人灭口?”
“你当朕年幼糊涂吗?”皇帝冷笑,“朕刚刚收到官员的弹劾上书,书中说,你携领的兵部贪赃枉法,私吞烈士亲属的抚恤银两,甚至有将士为保证贿赂上的钱不至于空亏不够,甚至不惜杀害同袍,用同袍的性命换取银两,你告诉朕,此事可当真?”
顾名城咬牙不语,面如死灰。
一场寿宴牵出重重惊天之案,这其中的关联,又怎么是如此简单?
皇帝、楚王、西北厨娘……这一层一层,看似偶然,实则步步为营,早有预谋。
“上书奏折之中,牵连兵部侍郎三人,各州府官员若干,县令数十,朕已经命大理寺的人即可彻查,已经带回几名州府官员,他们对贪污一事供认不讳。而他们的公认书上,重重牵连,最后都指向你顾名城!”皇帝脸色狠戾,杀意愠怒,“顾爱卿……”
“皇上!”顾名城俯首重重磕头,“臣,的确受过一些地方官员的贿赂,可臣并不知那些钱,是贪污烈士安抚银两所得!”
“不管是与不是!朕只需要查看结果!”皇帝厉声大喝,豁然转身,狠狠瞪着顾名城,“此案,朕交于五王叔处理,有罪,有关联者,一律不准轻饶!朕现在就革去你兵部尚书之职,立刻收监关押送往大理寺。兵马大元帅顾明朗,身为顾家之人,却不知劝解,不知体察军情,有失主帅之职,收回兵马大元帅封好,暂留京中查办。”
顾家人个个面色沉冷,垂首沉默,不敢再多言。
“至于平安候……”皇帝再看向跪在地上的平安候,又看了看跪在他身边的谢瑾瑜,眼中露出挣扎和矛盾。
“皇上,侯爷已远离官场,对此事并不知情。”宁无忧说道。
“既如此,还请侯爷多保重,留在府中好好休养吧。”皇帝轻声说道。
“皇上!”跪在地上的杨慎此时突然抬头,木梓衿来不及阻止他,他已经向皇帝跪爬过去,重重地磕头,“皇上,我母亲……”
“此时朕已交给王叔处理。”皇帝不耐等他说完,便转身离去。
木梓衿松了一口气,起身将杨慎提起来,狠狠地看着他。他犹自恍惚悲痛,却没有刚开始那般绝望。至少,皇帝的到来,让事情有了转机。
“五哥。”随皇帝一同前来的端王宁涛上前,“让太医来给你看看伤吧。”
宁无忧挥挥手,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道:“大理寺的人来了吗?”
“已经通知大理寺的人去了。”宁涛说道。
“嗯。”宁无忧走到顾名城身前,说道:“顾大人,请随本王走一趟吧。”
这一日,如此漫长,如此惊心动魄,这一日,只是小小案件,便让京城之内格局改变。
窗外依旧是淅沥沥的春雨,冲刷着满员春枝绿叶,木梓衿回到自己的房中,拿出手札,将事情一一记下。
多日以后,她回想起皇帝转身离开那一刻,他昂首挺胸,背脊僵直挺立,垂于身侧的手紧紧地握住,指尖泛白,青筋微颤……这是他登基三年以来,处理的第一桩牵连朝廷高官的案子,也是他作为帝王,开始施展权术的第一件大事。
也许,经由此事,众人可知,那个曾经被先皇遗忘,不曾被给予厚望的皇子,已经是一位皇帝了。
懿德堂内,端王宁涛还未离去,木梓衿狠狠地洗了个澡之后,又涂上黄粉,画了眼角,一出门,刚好看见宁涛出来,连忙追上去。
“王爷。”
宁涛转身,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是你?”他又挑了挑眉,“最近总觉得五哥身边有些不对劲,原来是因为换了个人。”
木梓衿一身女官服,对着行礼福了福,道:“奴婢难得能够入楚王青眼,是奴婢的福气。”
宁涛“咦”了一声,又细细的端详大量着她,随即又哈哈一笑,“难怪五哥愿意留着你,原来如此……”
原来如何?木梓衿不解。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宁涛问道。
“奴婢红线,今年十六。”木梓衿按着那红线的卷宗,说的都是红线的身份。
“哎,可惜。”宁涛摇摇头,“你可不知,在以前,五哥身边有个宦官叫做木梓衿的,深得我五哥的心,可惜了,可惜了……”他深深地看着木梓衿,目光审视又同情,“就你这副模样,怕是要在五哥面前吃亏的。”
“为何?”木梓衿不解,她如今也就难看一些,可还是木梓衿,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可宁无忧是知道的。
“为何?”宁涛笑得暧昧又可惜,“你不知,我那五哥,可是个痴情的人,当初,他和那小宦官……哎,不提也罢,你找本王何事?”
不提她也知道是宁无忧和她假装情投意合掩人耳目的事情。她微微勾了勾唇,说道:“奴婢就是想问问,那杨氏母子,是如何处置?”
宁涛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却没有多加思虑,说道:“流放。”
“流放?”木梓衿大惊,“是流放到何处?”
“杨刘氏流放到西北沙洲做苦役,可她的儿子杨慎与此案无关,王爷没有牵连,况且,因他是烈士亲属,顾将军也来向王爷求过情,所以,杨慎并不会流放。但是,至于他会不会与杨刘氏一同离去,就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