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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痴情不悔(第1页)

&1t;divid="nett_tip">最新网址:万旒匆匆走到万宝斋的客院的时候,正瞧见太湖石堆积成的假山顶部的小凉亭里,一个红衣少女凭栏而立,青丝披散在双肩,如烟如墨,黛眉微蹙,稍染上了几缕寒霜,显然昨夜并没有在房中休息,寒风卷起落在假山石上的雪花,将她婀娜秀丽的身影笼罩在漫天雪雾之中,可是她却恍若未觉,好像丝毫没有感受到冬天的寒冷。这样的景象落到万旒眼中,纵然一向缺少怜香惜玉的习惯,也不免有些心痛,不禁有些后悔昨天忙着和伊不平一起运送秘藏,竟然没有吩咐侍女好好照顾这位剑绝尹小姐。

正当万旒想要上去安慰一下青萍,虽然有些话不便说,但是至少他可以说服青萍相信子静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这才是待客之道么,他可没有忘记这个少女手中掌握着一批价值连城的珍宝呢。但是万旒还没有来得及移动脚步,便觉得一股威压从身后传来,几乎是转瞬之间,冷汗从他头上涔涔流下,在他的记忆中,不是没有遇见过这样强大的高手,但是除了斋主万如意之外,他还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感受到这样的压力。下意识地绷紧了身躯,一双匕滑落到万旒掌中,正在他想要不顾一切地动攻击的时候,微微耸动的双肩已经被人按住,耳边更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道:“你是什么人,为何盯着青萍不放。”质问的语气显得有几分稚气,但是那其中的威胁和怒气却丝毫不假。

万旒听到这个声音,先是心中一宽,虽然是个陌生人,但是从语气中却可以知道来人并非不知来历的敌人,多半就是那位早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魔帝了。想到此处,万旒不免有些兴奋,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答话。

似乎是因为万旒没有立刻回答得缘故,身后那人冷哼一声,手上用力,万旒只觉得肩痛欲裂,差点惨叫出声,想起有关身后这人的传闻,只觉得颈子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连忙小心翼翼地道:“启禀帝尊,青萍小姐身在万宝斋中,万某自然要负责照料她的起居,如果等到帝尊前来,觉不过一夜之间,青萍小姐已经芳容清减,只怕我这个万宝斋都会被人翻过来的,在下不过是想上去劝解青萍小姐一下罢了,而且今天下午的拍卖有几样珍品,想必青萍小姐会感兴趣,在下也想向潜在的客人介绍一下呢。”

杨宁眼睛一亮,和吴澄告别之后,他按照吴澄提供的简图赶来万宝斋,一路上几乎都是高来高去,到了万宝斋也没有想过和这里的主人打个招呼,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灵觉感觉到了青萍的气息,他几乎立刻找到了青萍的所在。几乎是望见窈窕倩影的一瞬间,他的整颗心都被怅然的情绪填满了,不知怎么,竟然呆立着不敢上去见她,而且在看到万旒痴痴望着青萍,一股强烈的愤怒从心底涌起,才会悄无声息地逼近万旒身边,虽然他自然还不明白自己这是在吃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向讨厌的人痛下杀手,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杨宁的脾气多少有了些软化,再加上眼下和万宝斋还有一桩生意要做,只怕方才就已经当真动手了。

幸而万旒解释得巧妙,杨宁听到万旒的解释之后,心中的怒意消散了许多,松开手,看了看手中的糖果盒子,露出欢欣的笑容,不再理会转过身堆笑行礼的万旒,身形微动,就如一缕轻烟般掠到凉亭里。他刻意没有收敛真气,劲风震荡下,卷起数丈雪雾,青萍听到衣袂声响,瞪大眼睛转身回顾,一瞧见杨宁,美目中顿时迸射出惊喜至极的神采,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杨宁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想要将飞来的仙子揽入怀中,岂料青萍一声冷哼,纤纤玉手已经重重敲在他的脑袋上,然后青萍一手叉腰,另一手指着杨宁的鼻子大骂道:“子静,你是怎么回事,也不跟我说清楚就去和别人见面也就罢了,怎么不知道好好保重自己,一晚上都没有音讯,让我在这里胡思乱想,如果不是有人报信,还以为你给人害了,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魔帝,武功有多高明,以后一定给我小心谨慎,再有这样的事情生,就别说我是你姐姐,我可没有你这么笨的兄弟,还有,我说过你回来要带礼物的,怎么没看见呢?”

听着青萍连珠炮似的质问,杨宁可是彻底呆住了,正在绞尽脑汁想要解释清楚,却觉得无话可说。难道自己能够说是自己的异母兄长相邀,而且差点害了自己,还是说自己被那位眼盲心明的吴先生忽悠了半天,别说对幽冀的敌意消除了两三分,就是连青萍送给自己的纯钧剑都送了人,想来想去,这些说出来多半是自讨苦吃。摸了摸鼻子,杨宁将手中的糖果盒子举了起来,里面都是临走时吴澄送给他的蜜饯,含含糊糊地说是让他带给青萍,他原本还觉得奇怪,听了青萍这番话才知道多半就是吴衡替他准备的礼物了,想必是知道他必定迫不及待地赶到万宝斋和青萍相见,多半没有时间去准备别的礼物吧。

青萍接过糖果盒子,好奇地将盒盖打开,看到这些精巧的蜜饯,她这般年纪,本就是喜欢零食点心的时候,连忙取了一颗腌好的青梅塞到口中,感受到甜美清涩的味道,不知怎么,两行清泪已经滚滚而下。杨宁一惊,正要相问,青萍已经扑到他怀中,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将面孔埋在杨宁胸前,含糊不清地道:“你回来了,太好了,再也不许你离开我。”说到最后几个字,已经细如蚊蝇。接着,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下来,不过片刻,杨宁已经觉胸前一片湿润。

杨宁下意识地伸开双手将青萍揽在怀中,只觉得怀中冰凉,不觉心中一痛,低头在青萍耳边细语道:“是我不好,不该抛下你一个人,以后不管到哪里去,我们都不分开了。”青萍没有回答,只是抓住他衣襟的双手更紧了些,埋在杨宁怀中呢喃了几句,声音轻细得却连杨宁都听不清楚了,只是此刻怀中的佳人娇躯已经渐渐酥软下来,更有一缕如馨如兰的清香从青萍身上飘来,令平素不解风情的杨宁也有些神魂颠倒,哪里还顾得上去分辨青萍在说些什么呢?

万旒在假山下面抬头望去,只见这一对名震天下的少年少女正在雪影寒风中相依相偎,一个娇俏如红梅绽放,一个如霜染翠竹,虽不似金童玉女,却也是珠联璧合,不觉微微一笑,看看天色,还未到午时,离集珍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便也不准备过去打扰,转身向外走去。还未走出院门,耳边便响起一缕悲怆凄婉的埙音。

洞庭波兮木叶下,这一缕埙音初时如无边黄叶,在秋风中萧萧而舞,继而如一道秋水,在云烟里滚滚东流,万旒精通音律,很快就听出这是古曲《湘妃》,不过那吹奏之人显然欠缺了几分技巧,令得埙音略显平实,少了几许清丽婉转,但是那人必然气息绵长,令得埙音连绵不绝,宛若江潮海浪,无休无止。一段序曲过后,一缕清丽的笛音轻轻巧巧地加入了进来,婉转唱和,高昂处如凤鸣岐山,低徊处若冰下幽泉,轻快飞扬,在埙音的空隙间缠绕隐现,就像是一个明丽的少女在情郎身边嬉戏一般,笛埙相合,天衣无缝,尽述相思之苦,思慕之情,悲怆明丽,慷慨婉约,两种不同的音色溶合在一起,令人浑忘了一切。

万旒驻足听了良久,直到笛埙之声渐渐低落下去,才长叹出声,正要转身离去,却见院门处悄然立着一个蓝衣青年,原本略显微黑的面色更显得有些阴沉,清朗俊逸的眉目间带着无限惆怅,身后立着两个青衣仆从和一个属下,却不见昨日陪他前来的中年管事。万旒心中咯噔一下,想起昨夜之事,显然这位俞公子对剑绝尹青萍有了情意,这才苦苦寻来。

如果青萍的情侣不是魔帝也就罢了,凭着俞秀夫的相貌才学,地位身家,纵然是公主郡主也未必不能娶回去,何况一个江湖女子,纵然已经有了意中人,想要横刀夺爱也未必没有可能。可是偏偏青萍与魔帝子静明显是两情相悦,这位俞公子如果介入,别说多半不能成功,就是青萍能够移情别恋,恐怕也会遭到杀身之祸吧。他和俞秀夫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和俞氏的宗主俞涛却是旧识,如果俞秀夫因为争风吃醋而死在万宝斋,可让他怎么向俞涛交待呢?想到此处,他疾步走上前去,先挥手让苦着脸的小伙计退去,然后躬身施礼道:“俞公子今日来的可真早,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在下么?”

俞秀夫神色黯然,遥遥望着雪烟散尽之后,相依相偎的一双人影,轻叹道:“万总管,你我虽然是初次相见,但是南闽俞家与万宝斋多有生意往来,万总管与家父也算是故旧知交,在下就是称呼总管一声伯父,也是理所当然。万伯父,请您指点一下小侄的迷津,秀夫若论身份地位、相貌才学,可有什么不如那魔帝许子静之处,为何尹姑娘竟连一点机会也不肯留给我呢?”

万旒微微一怔,继而会心一笑,想不到这位身份尊贵的俞公子为了儿女私情,竟然和自己套起近乎来了,心中思绪千回百转,却毫不迟疑地道:“说起来,这位魔帝虽然武功奇绝,气度不凡,但终究年纪还轻,少了几分雍容大度,再加上出身魔门,所作所为均与天下豪杰为敌,所以身份虽然高崇脱,但是和富可敌国,贵比王侯的南海霸主,南闽第一世家的俞家少主相比,最多也不过是分庭抗礼。若论相貌,青萍小姐艳如春花,皎如秋月,堪称世间绝色,而那魔帝不过清秀而已,也不如俞公子俊秀疏朗。若论才学,在下久闻俞公子在南闽有神童之誉,不仅熟读经史,而且精通诗词歌赋,下笔千言,倚马可成,就是诸子百家,琴棋书画,也都有不浅的造诣,可谓南闽才子,与青萍小姐可谓相得益彰。而那魔帝质朴无华,除了一身武功之外显然并无什么才学,虽非粗鲁不文,和公子比起来却是相差甚远。只是青萍小姐虽有倾城之姿,却独对这魔帝一往情深,不管是日久生情,还是因怜生爱,情势已定,纵然公子有心介入,恐怕也没有后来居上的可能。再说魔帝那一身武功惊世骇俗,只凭这一点,世间又有几人可以和他相提并论,纵然少些才学,天长日久,未必还是吴下阿蒙。俞公子天南贵胄,将来自有良缘匹配,不妨想开一些吧。”

俞秀夫淡淡一笑,他昨夜回去别馆,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今日未到时候就匆匆赶来,心中既盼望子静没有如期返回,免得青萍伤心欲绝,又隐隐希望子静再不露面,让自己可以有机会亲近佳人,心乱如麻,情绪紊乱。可是赶到客院之后,他却一眼见到意中人依偎在情敌怀抱,当时真是妒火中烧,一颗心痛得无法形容,可是之后却听到两人笛埙唱和,只觉这一曲《湘妃》缠mian悱恻,水乳-交融。他是知音人,从乐声中早已觉那对少年情侣生死相许,两心如一,自己万难介入,心中一时失落,才会向万旒提出那样鲁莽的问题。不过他毕竟是南闽俞家的少主,一曲未终,心中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只觉自己的问题当真可笑,情之所钟,本就没有道理可讲,纵然富可敌国,贵比王侯,美如潘安,也未必能够佳人芳心,更何况自己若论气度身份,还不如那个尚显幼稚的少年子静呢。他是性情疏阔之人,转瞬间已经放开胸怀,语气变得明朗,含笑道:“万总管说的是,是俞某强求了,不过今日俞某冒昧前来,却是还有一件事和万总管商量,这次在下带来的货物当中有一斛南海檀珠,原本已经在今日出售,现在俞某想要撤回,不知道可否行个方便?”

万旒眉梢紧锁,道:“俞公子,这斛南海檀珠不仅品相上乘,而且大小均匀,已经有数家珠宝行有心求购,如果贸然撤下,只怕不妥,纵然万宝斋不介意信誉受损,恐怕俞家也会有所不便,毕竟公子并没有要求保守秘密,所以有些人已经知道这批珍珠是俞家准备出售的了。”

俞秀夫从容道:“不妨事,这斛檀珠在下已经有所安排,不会出现在市面上了,想必各家珠宝行不会因此心生芥蒂的,而且在下这次还带来了一批沉香木和龙涎香,原本准备留着自家用的,如今在下愿意作为补偿,拿出来出售,想必可以抵得过这斛珍珠了吧。”

万旒心中一动,沉香木中原绝迹,只有南海诸国才有少许,其香悠远,千年不散,可以养心调神,龙涎香更是价值胜过等量的黄金,历来都是外邦贡品,俞家把持南海贸易,将这些千金难求的珍品当作交好诸侯的厚礼,从来不曾公开出售,如果能够在集珍会上拍卖,万旒只觉得满眼都是元宝,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檀珠,当下连连答允,却忍不住问道:“不知道俞公子想要留下这批檀珠,可有什么特殊用处么?”

俞秀夫淡淡道:“也没有什么,俞某有心令能工巧匠编织一件珍珠衫,全部都用南海檀珠,若是女子夏日穿着,不仅可以养颜祛暑,还可宁神清心,驱邪避凶。”说到此处,俞秀夫眼神已经有些迷离。

万旒闻言只觉兴奋不已,若是真正造出这样一件珍珠衫,若是拿出来拍卖,只怕能卖出一百万两的天价,不过这世上也只有南闽俞家,才有可能做到吧,毕竟南海檀珠非是寻常明珠,除了俞家之外,就是十年八年,也未必有人能够积攒这么多大小适中的檀珠,怎生将这件珍珠衫拿到万宝斋拍卖呢,万旒心中开始打起了算盘,一双眼睛异彩迸现,只怕此刻让他从中转寰,帮着俞秀夫追求青萍,他也当仁不让了。不过幸好他还有几分理智,堆笑道:“原来如此,我们万宝斋还留有一批檀珠,如果俞公子中意,在下可以暂时借给公子。”俞秀夫眼睛一亮,他正觉得手中的檀珠不足,听到此处只觉心花怒放,也顾不得矜持,拉着万旒就要取货。万旒连忙引路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嘀咕道:“我手上还有半斤乌金丝和二两天蚕丝,用来当作编制珍珠衫的丝线最好不过,若是不想耽搁时间,金陵的能工巧匠万某都可以请来,只需三四天就可以制成珍珠衫,说不定还能赶得上集珍会的最后一天呢。”

杨宁和青萍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别说青萍,就连杨宁也忽视了周边的环境,更不知道有人在不远处流露出妒意痴情,直到耳边传来伊不平的轻咳声,这才清醒过来,青萍脸一红,心中既然已经有了私念,也就不像从前那般问心无愧了,连忙推开杨宁,转过身去嗔道:“伊叔叔怎么总是这般不正经,总在旁边偷看。”

伊不平苦笑道:“二小姐,这不是马上就要上阵了么,还没有听过你的意思,为叔也不敢擅自决定啊,万总管建议我们今天出售那尊玉佛,不知道二小姐意下如何?”

青萍又是一阵心虚,昨天的事情她还没有和伊不平通过气呢,略一沉吟,笑道:“好吧,不过要加上那本金刚经才行,子静,你说今天我们可会大利市么?”

杨宁想了一想,冷冷道:“将佛像和金刚经一起出售,会有人买的。”他已经拿定主意,昨天杨钧差点害死他,那么只要自己暗示一下,想必杨钧就是苦着脸,也会把墨玉佛像和金刚经买下吧,这样一来,至少可以勒索他三十万两,想必青萍会满意的。

青萍眼珠转了转,心知杨宁这样说定有把握,想到杨宁昨天多半是在豫王手中吃了亏,定要出气才行,立刻打定主意让雷剑云推波助澜,说不定幽冀也可以利用一下。

伊不平自然不知道两人的心意,但是只见青萍胸有成竹的膜样,就下定了决心这样办理,反正最多就是底价售出,难道没有人中意那尊价值连城的福像么?要知道这天下,信佛至诚的豪门世家,可是数不胜数啊。

商议妥当,伊不平匆匆离去,杨宁和青萍两人又流连了片刻,才携手回房,直到午时将尽,才在万宝斋的侍女引领下走去沧海厅。当两人身形出现在厅门的时候,原本嘈杂的大厅顿时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落在杨宁身上。昨日杨宁入城的时候,知道乌江柳林的传闻的还只有部分消息灵通的门派和家族,可是从昨天晚上开始,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金陵,这其中自然是有任推波助澜,但是效果却是十分明显,如今这沧海厅之内,纵然是最孤陋寡闻的客人,也已听过了经过无数渲染的血腥版本,所以这些目光除了少数好奇之外,竟然多半是惊恐畏惧,还有些许厌恶退缩。只是杨宁本就桀骜不驯,哪里会在意别人的目光,青萍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再加上她容颜秀美,气质清丽,比起昨日又添了几分纤弱憔悴,别人见了她多半都在怀疑传言是否属实,或者只是受了蒙骗胁迫,所以投向她的目光多半存有善意,所以这一对少男少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入,却无人敢仗义执言,当众叱责这对“双手血腥的杀星”。

青萍一走进沧海厅就觉今天的格局和昨夜相比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厅内所有的圆桌铺了两色的锦缎,大部分仍然是红色,还有几张圆桌上面铺着明黄色的锦缎,分为红席和黄席,虽然大陈朝没有明确的限制服色佩饰,但是约定俗成,只有极其尊贵的身份才可以使用明黄色。所以当青萍看到黄席上那几张熟悉的面孔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十分奇怪,而且她觉这些黄席的位置安排得十分巧妙,虽然混杂在其他的红席当中,却又和周围的席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可以确保了这些贵客与他人隔绝的心理需要,又不会令其他客人觉得自己受到轻视。

两人在万宝斋总管万旒的亲自引领下走到其中一张黄席旁边,青萍含笑四顾,觉以两人的位置为中心,其余五张黄席隐隐形成梅花状,将这里包围起来,而且自己和其他几张黄色的桌子中间,竟然没有任何直接阻绝视力的障碍,青萍略通奇门阵法,心中略一计算,竟然觉即使那五张桌子之间,也是如此,不由心中一动,能够完成这样微妙而隐晦的布置,令沧海厅中不可控制的人物彼此牵制约束,这万宝斋果然名不虚传,想到自己昨夜多有轻慢,倒是有些不安起来。

杨宁虽然对奇门阵法并不精通,但是却对身边的威胁最是敏感,自然觉一旦变起,这个位置将是四周众人围攻的所在,心中立时生出戒备之念,不禁将具有威胁的位置扫视了一遍。最先撞上的就是吴澄黯淡的眸子,虽然目不能视,可是几乎在杨宁瞧过去的瞬间,吴澄就已经还以微笑,杨宁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那温暖如春的笑容,不知怎么,他和吴澄接触的时间越长,心中对幽冀的排拒和恨意就淡上少许,在他来说,这种温情的力量比仇恨更加令他不安,所以他极力将目光移开,却又落在了坐在吴澄左侧的那个俊秀青年身上。

一瞥之下杨宁不禁心中一动,乍看上去,这个青年相貌俊秀英武,五官轮廓鲜明,一双眼睛深邃如海,身穿一袭半旧不新的灰袍,却是浆洗得干净笔挺,周身上下就是一根头都梳理得一丝不苟。若仅只如此,杨宁或者会将这个青年当成寻常书生幕僚之类的人物,可是在这青年身姿挺拔如孤松,不经意间已经令人生出仰视之感,而且他身上更带着一种淡淡的战意和历经生死重劫的冷静气息,这样的气息让他和周边的人和物都有了一种无形的距离,就连那双深黑如渊海的眸子,也是萧瑟而疏离的。如此种种,都令这个俊秀青年具有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虽然初时难以察觉,但是看得久了,却越察觉到这青年的不凡之处。

虽然如此,但是杨宁何等身份,所见过的人虽然不多,却不是一方诸侯,就是绝世高手,这青年之所以令他瞩目的缘故是因为他对这种气质耳熟能详,这是他在栖凤宫中的宫女和侍卫身上经常见到的一种气质。栖凤宫和其他内宫殿宇不同,里面的宫女和侍卫都是火凤郡主昔年的旧部,或者他们的后辈,其中有许多人曾经跟着火凤郡主纵横沙场多年,所以无一例外地都具备这种特异气质。杨宁隐隐知晓这是长年在战火中纵横的军中健儿,尤其是身经百战,劫后余生的勇士才能具备的独特气质。见到这个青年,杨宁恍惚中仿佛回到了栖凤宫一般,不禁有些迷惑怅惘,不过他的失态并没有表现出来,在外人眼中不过觉得他眼神微凝,知道那青年身份的人,都以为杨宁不过是顾忌这青年的身份罢了。事实上,这沧海厅中有几人会不忌惮幽冀的右卫殿中将军战恽呢?姑且不论他是幽冀左将军方桓的义子,只凭他是近年来幽冀屈一指的青年将领,以及这一次信都派去蜀中的请婚使,就不会有人放弃对他的提防和戒备了。

感觉到杨宁炯炯的目光,那俊秀青年侧过头来,正好瞥见杨宁眼中一闪而过的怅惘之色,幽黑的眸子里不禁闪过一缕寒光,然后略一点头当作致意,却神色淡漠如初,没有一缕笑容,却也没有什么敌意,仿佛只是见到了一个陌生人,需要维系表面的礼节而已。

杨宁移开目光,不想让自己再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转过头看向另一座黄席上神色雍容平和的杨钧。杨钧这次并没有穿着明黄色的亲王服饰,但是他头戴玉冠,一身紫衣高贵优雅,腰间一块和田玉佩细腻润泽,不论服饰气度,都是卓绝当世,一见便知道是身份贵重的人物,而且又坐在最前面的黄缎席位,所以旁人望着他的目光都是尊重而倾羡的。不过他似乎有些心事,谈笑宴宴之际始终在把玩着手中一柄湘妃竹扇。感觉到杨宁的目光,他也举目望来,两人目光接触,杨钧眼中闪过一缕愧色,继而是无比的关切,转瞬将人淹没。

杨宁的目光却黯淡了下来,他绝不会忘记,就是剩余的那一点“缠mian”,差点让他吃了有生以来最大的苦头,如果他真的毫无戒备地喝下了所有的“缠mian”,只怕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他绝不会原谅杨钧,在他心目中,有人想要用剧毒毒害自己,不过是另一种生死相搏,若是自己当然无法察觉毒药的存在,那么也是咎由自取,无怨无尤,但是如果有人想要废去自己苦心修炼的武功,令他失去唯一可以倚仗的力量,就是他切齿痛恨的仇人,昔日的一点兄弟之情,早已在昨夜的寒雨飞雪中消磨殆尽。抬起头来,杨宁眼中闪过一抹讥诮,不过,至少这个人还可以帮自己一点小忙吧。想到此处,他毫无顾忌地传音对杨钧说道:“三哥,我和堂叔祖很久没有见面了,上次得到天南刀尊吴前辈指点刀法的时候,我用了堂叔祖的刀法,才勉强抵挡得住。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当初堂叔祖对我也是很好的,这次听万总管说今天有一本梵文的金刚经,我记得堂叔祖很喜欢读经的,你替我买下来送给堂叔祖当作六十大寿的贺礼可好?”

杨钧听见耳边飘来的语声,先是眉头微皱,目光一瞥,见别人都没有察觉,这才松了口气,知道杨宁是用了传音之法,心中略一思索,昨日他已经得罪了杨宁,在不能控制杨宁的行动之前,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怀柔。别说杨宁只提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再难上十倍,他也要想办法做到。更何况听杨宁的语气,对自己这个兄长还有几分手足情谊,而且对逸王杨远也是颇为尊敬,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好现象。想到此处,杨钧微微一笑,状似无意地轻轻点了一下头,他完全没有考虑过杨宁会说出口不对心的虚伪谎言,不管是当年第一次见到这个九弟,还是昨日的他乡重逢,他心中都有一个明确的观感,这个九弟全无心机,表面上虽然冷淡,骨子里却是重情重义,尤其舍不下亲情血缘,所以杨钧暗中已经拿定主意要尽力拉拢杨宁。而且杨宁话中还透漏出来了一些未知的信息,例如杨宁和滇王吴衡之间必然关系颇佳,否则一个堂堂的藩王,一个阶下之囚,怎会有比刀的可能,而且杨宁和堂叔祖逸王之间似乎也不是自己预料中的疏远,这些信息都在杨钧心中沉积起来,到了必要的时候就可以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没有理会杨钧的心思,杨宁早已料定自己这一番言语,绝对可以让这个自负聪明的三哥上当,更何况他也没有说什么谎言,只不过忘记告诉豫王杨钧,那金刚经并非单独出售,而且还有人准备和他争夺,如果杨钧不存了拉拢自己的心思,也不去想讨好堂叔祖,那么就不会受骗的。

杨宁又留意了一下其它三张黄席,不用看也知道应该分别是滇王、汉王、越国公的席位,上面的人他居然认得大半,滇王麾下的段越、雷剑云,越国公府的师冥、唐仲海和女扮男装的秋素华,只有汉王席位上的一老一少他不认得,不过那少年肤色如玉,相貌秀美,一双水灵灵的星眸滴溜溜直转,十分讨人喜爱,看到杨宁向他望去之后,不仅还以灿烂的笑容,还轻轻挥动了几下手臂向他打招呼。其他人也大多一一回礼,只有师冥身边坐着的唐仲海不仅没有还礼,眼中反而透出嫌恶之色。

杨宁对唐仲海并没有深刻的印象,事实上,当日岳阳楼上,杨宁刚刚恢复记忆,正是心神最不稳定的时候,所以徒有外表的唐仲海早已经被他忽视掉了,所以对于唐仲海的敌意,他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在他的想法里面,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就应该向师冥和秋素华一样,心里仇恨再深,也要笑颜相对,这样才配做他的敌人,所以只是淡淡瞥了唐仲海一眼,就转过头来不想再理会这些人。&1t;divid="nett_tip">最新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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