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彼此彼此。"陆贤刚想继续说,却听到郭昌明的又大声的咳嗽起来,随即就是一连串抢救的声音,然后手机似乎被人拣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声说,"明叔得了晚期肺癌,现在申请了保外就医,我看他的意思,是想见您最后一面。"
不管陆贤怎么问,也只能问出郭昌明现在所在医院,答话的人是郭昌明在监狱里认的一个小弟,其他的再也问不出来。
郭昌明这老家伙,还真有点道行,树倒猢狲撒,最后居然还能收服一个小弟。
陆贤挂了电话,想了良久,终于给孟彰宏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人了解一下郭昌明现在的情况,有时间,让他叫上小刀,一起去看看这个老朋友。
都好几年过去了,不管郭昌明当年和自己有什么解不开的结,现在他都快死了,哪还有什么仇怨?
不料,等陆贤到了医院,却连郭昌明最后一面都没看上。他询问之下,只知道护士半夜开小差,没听到郭昌明的呼救。而郭昌明大概是因为忍不住疼痛,自己拔了氧气管,自杀了。
小刀是一起去的,他以前是郭昌明最信任的手下,见到以前老大的死状如此凄惨,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在床边连连磕头,责骂自己这些年来忙于公司没给郭昌明尽孝。如今郭昌明没人送终,他就当孝子贤孙,认郭昌明当干爹,给他风光大葬。
陆贤站在门边,看着小刀做戏,嘴角只牵出一丝冷笑。如果小刀真的那么孝顺郭昌明,就算自己早就表明让郭昌明在里面受活罪的态度,也不会连他保外就医都不知道。
他一转头,正好看见一个年轻人远远的站在楼道口,盯着郭昌明的病房。见他回头,便突然消失不见。
陆贤心想,这人估计就是给郭昌明作保的那个小年轻,真讲道义的话,这孩子还差不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守在郭昌明身边,陆贤略一转脑子却想不出来,就把这件事扔到脑后了。毕竟他跟郭昌明除了仇以外,没什么其他感情,唯一有些牵挂的,就是郭昌明说的那句,马上就要去见他老婆孩子了。
他后来问孟彰宏,才知道他当初推倒郭昌明之时,郭的老婆孩子没来得及被送走,不知道被哪个仇家给下手做了,抛尸荒野。
陆贤听完后久久不能成言,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让孟彰宏以后不要再跟他提郭昌明这件事。
孟彰宏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郭昌明死前只跟你联系过,为了以防万一,这两天身边还是带个保镖比较好。"
陆贤本来不太赞成,结果孟彰宏指着冯铮说:"冯铮现在这身体自保都难,做事还是小心为上比较好。"
事关冯铮,陆贤也不再坚持了,只要求保镖不能上楼,孟彰宏笑说:"这好办,我早就在楼下租了一套房子给保镖。"
陆贤使劲给了孟彰宏一拳说:"合辙你小子早就计算好了。"
孟彰宏摆着手说:"这不是董事会马上就要开了,我估摸着改组以后肯定有人要找你们麻烦,早点做准备也好。"
陆贤听完孟彰宏的话,怔了一下,拍了拍孟彰宏说:"彰宏,不是哥哥说,有你当兄弟,这辈子,值了。"
孟彰宏谦虚的笑了下,拿起桌上的水喝了口说:"陆哥,这算什么!虽然要我说,真要为兄弟好,就别改组。"他看陆贤的脸色有些僵硬,又咳嗽了一下说,"误会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反正你都决定这么走了,我们当兄弟不挺还谁挺?再说,我做这点事算什么?要说牺牲大的,还是joy。"
陆贤听孟彰宏这么说,也出了下神,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他们俩说这件事的时候,冯铮也在一旁,他本来想说什么,但见陆贤和孟彰宏两个人都不想再在这个事情上打转,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咽到肚子里。毕竟最不了解情况的人是他,逼着陆贤走白的也是他,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
缘分是件挺奇怪的事情,越不想碰的事情,越会往人身上撞。
冯铮那天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他各方面恢复的还不错,如果工作不那么努力,可以好的更快一点。
冯铮听完咧嘴一笑,也没说什么,就去划价领药。
由于看的是中医,抓药也需要四十分钟,冯铮左右无事,就坐在药房里等,看着医院墙上装的电视解闷。
那个孟彰宏安排的保镖被他当司机,昧着良心给扔车里了。他以前保护过校领导,所以一直觉得当保镖是件挺光荣的事,被保护也不是什么坏事。如今真被人保护了,才发觉被保护真不是人过的日子,谁每天出门身后站个陌生人会心里舒坦?
取药室里的人不多,大多是些老人靠着墙打盹。冯铮等着等着,也不禁有些迷糊起来。
正在他靠在椅子上半梦半醒的时候,有人紧挨着他坐下,冯铮也没睁眼,只是往旁边挪了挪。不料那个人也挪了挪,仍然是挨着他坐着。冯铮觉得有些不对,正想看那个人是谁,突然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说:"你跟陆贤说,明叔是被人害死的。"
冯铮心里一咯噔,低声说:"郭昌明?"
见那人点了点头,冯铮就有点摸不着头脑。按理说在郭昌明这个事情里,最没有干系的人就是他。除了在香港帮陆贤挡了一颗子弹以外,他跟郭昌明可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找他?
冯铮本来想说找错人了,但最后也没说出来,而是低声问:"为什么找我?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证据?"
"我在陆贤家外面都看到了,你跟他住一起。"那人吸了吸鼻子,手紧紧的攥着裤子,却仍然止不住抖动,他低声说,"陆贤身边一直有保镖,我只能找你。我,我的命是明叔在里面给的。"
"那天晚上,我出去上厕所,结果看见有两个人进了明叔的病房,没过一会,护士站那里的灯就响了,可是护士都睡死了,叫都叫不醒。"男人的身体有点发抖,压低了帽檐说,"然后那个人就出来了,还往护士台这里走过来,不知道拿走了什么东西。"
"你这些话为什么不跟警察说?"
"我那天去了,结果我我听到其中一个人的声音了,我,我不敢过去。"男人吸鼻涕的声音更频繁,身体抖得更厉害,浑身都蜷到了一起,"当,当初我出来的时候,明叔嘱咐我照顾他一家大小。结果,我,我亲眼看见那个人"
冯铮刚想继续问那个人是谁,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呦,这不是冯铮么?"
冯铮一抬头,却发现是小刀,后脚孟彰宏也走了进来,看见冯铮一愣说:"呦,怎么这么巧。"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说,"看我这记性,这不是你复诊的医院,小刀他干爹,哦,就是郭昌明,也跟这过的世,小刀跟我过来收拾一下他的遗物。"
冯铮身边的男人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嘴里还喃喃的念着,最后连郭昌明和小刀都注意到了,走过来说:"冯铮,你身边这人没事吧,怎么跟筛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