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之中出现了一个隐约的虚影,看不清楚,玉求瑕猜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梅斯菲尔德”。
“你的旅程结束了,回去吧,你的文明会感谢你。”
玉求瑕仍是问:“为什么?”
对方向他许诺:“这一次你的记忆会留下来,你会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带着这份完整的爱,正常地活下去。”
玉求瑕还在问:“为什么我等待的爱,需要另一个人来证明?”
他站起来,站在岸边,对他来说除了这扇光门以外的四面八方都是岸边,他脊梁弯曲身形消索,怎么看都是去意已决。
他盯着水中的自己,缓缓道:“如果我要拯救世界,你们应该考验我,而不是考验他。他爱我,可以随时为我去死,这已经早已不需要证明的事。”
“等等!”“梅斯菲尔德”的声音无法抑制地变得不稳,有些焦急,人形也几乎要从门里追出来,“你再想一想!你死了的话你的文明会迎来浩劫!”
“跟我有什么关系?”
玉求瑕倏然回头,在暗色的天幕与镜子水面的反射中,他消瘦的面孔因为轻蔑和绝望美得触目惊心。
他又笑了,如同寒冰乍破露出一把利刃,目空一切不可一世,这一刻,属于一个人类的巨大而专断的自我遮蔽了一切,即将决定他所在的整个文明的命运。
他又笑了一声:“跟我有什么关系?”
然后,他跳入了水中。
镜面从这一点开始轰然破碎,蔓延向全世界。
而裂缝之中,透出了温暖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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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门之后,大松了一口气的梅斯菲尔德有些幸灾乐祸地对世界意志说:“你失败了,你又没能骗到他。”
正对着光门的世界意志神情漠然地望着逐渐碎裂的水面,但他并不是站立着的,而是悬空的,光门只是一道伪装,它后面其实是一片漆黑的深渊。
闻言,世界意志转头看向梅斯菲尔德,片刻后,忽然露出一个有些顽皮的笑:“但是我骗到了你。”
梅斯菲尔德眉毛一挑,没有说话。
“看来你有点高估我啦,虽然我看起来很像人,但我的学习还远远不够——这一段并不是我设置的彩蛋,而是他自己的愿望。”世界意志还是带着那种有些开心的笑容,自顾自解释,“你以为,他在等待的是什么?‘爱’吗?”
梅斯菲尔德没忍住,发问:“不是吗?”
“是也不是。”世界意志依然好脾气地解释,“从始至终,他所等待的,都是‘死亡’。不过这种‘死亡’有个前提。”
梅斯菲尔德似乎也忽然明白过来:“爱。”
“‘等得到爱,就去自杀’,这是他坚持了整个少年时代的愿望。这种愿望的实质,首先是要得到爱,然后终结于死亡降临。”世界意志道,“你们人类似乎总有种天真的想法,就是以为一个人只要足够温暖,就可以慢慢将过去的伤痕统统弥合,或者说,隐藏起来,让它不再发作。但在这一点上,我有一些不同的看法,你知道,一棵树如果在小时候受了伤,那之后不管它长得多么粗壮巨大,这道伤痕都会永远留存,并且会随着树干长大变粗,也跟着越来越大……树犹如此,更何况人。”
“他确实在等待爱,同时毁灭的欲望也一直潜伏在他的骨血中,这种痛楚让他成为他自己——他从来都是想要成为他自己。”
“他从来都在等待一种让他能甘心赴死的爱,他等到了,然后为之去死,回报以同样的爱。”
“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完整的自己,他说得对,他才是‘等待戈多’的主角,当然应该考验他。他要求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放下巨大的‘自我’,肆无忌惮地投身于爱。”
“为爱而死。”梅斯菲尔德看着这个逐渐分崩离析的虚幻世界,喃喃道,“所以这才是真的‘死亡之爱’。”
“人类果然很有趣。”世界意志满足地打了个响指,然后原地消失,留下一句,“这一轮游戏我很开心。下一轮见。”
梅斯菲尔德无奈地嘟囔:“最好是不要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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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玉求瑕睁开眼睛。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又抬起自己的手看,确认自己还活着,并且有一具年轻的肉体。
他记得所有的一切,最后的记忆是跳入了那片淹没了世界的洪水。
最后一刻其实他没兴趣跟那个类似于神的存在斗智斗勇,他只是决定和方思弄死在一起。
他食言了,没办法继续活下去,方思弄要收拾他,可以在地狱里做。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他通关了,文明的劫难没有降临,而他却回到了最恐怖的现实。
他活着,可方思弄早就死了。
甚至在第一轮中就死了,之后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
最最可怕的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相爱过。
“要再去死吗?”
他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但瞬间又被惫懒打散,脑中有个声音说:“死不死的,我们都没有相爱过。”
忽然之间他丧失了所有斗志,不知道怎么活,又懒得去死。
他像一滩烂泥一般躺着,似乎又睡了一觉,大脑却自顾自地缓慢运转,他逐渐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时候,应该是9月17日,真实世界中,“奥西里斯神话世界”降临的日子。
方思弄死在这个世界中,他成功通关,直接就进入了最后一个“等待戈多世界”。
所有的“世界”经历都会在现实世界的瞬间完成,也就是说虽然他在这连续的两个“世界”中度过了好几十年的光阴,再次回到现实中,时间也只跳过了一秒。
方思弄已经死了,在“奥西里斯神话世界”中就已经死了……那现实中呢?会怎么死?车祸?坠楼?或是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