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斯菲尔德笑道:“还是在全世界各个地方朝圣。”
方思弄:“那很好。”
梅斯菲尔德笑了笑,眼尾有温柔的笑纹,两人一时无话,气氛却也不尴尬,就像两个老友在雨中走进了山间小亭,默默无语,对坐着等待雨停。
过了一会儿,梅斯菲尔德忽然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桌上,慢慢推到方思弄面前,绿眼睛映着摇曳的烛火,显得很深邃:“相聚是缘,我再赠你一瓶香水吧。”
方思弄连忙拒绝:“不不不,这太贵重了……”
这种大师的一瓶香水,就相当于顶尖画家的一幅画、顶尖书法家的一幅字,如果拿去拍卖将是天文数字。
梅斯菲尔德依然笑得很平静:“闻一下。”
在那双绿眼睛的注视下,方思弄很难再坚持下去,最终他扭开了香水瓶盖,闻了一下。
那是一种复杂的香气,似甜非甜,他竟然觉得有点熟悉,感觉自己曾经闻到过,眼中也忽然涌起一股湿意。
梅斯菲尔德问他:“怎么样?”
他悄悄眨掉眼中的泪光,不知道怎么形容:“很好闻……”
“那你们有缘。”梅斯菲尔德道,“收下吧。”
方思弄仍在犹豫:“可是……”
“实在过意不去,不如你给我拍一张照片吧?”梅斯菲尔德温和道,“毕竟也是知名的摄影师了。”
硬要说的话,两人的咖位完全不能比,方思弄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如果这是您希望的话。”
方思弄本来想用梅斯菲尔德的手机拍,但梅斯菲尔德让他用自己的,作为一个摄影师,他的手机的确是最顶尖的摄影手机,方便他随时能拍下高质量的画面。
他没有再推辞,为梅斯菲尔德拍下了一张照片。
灯光、环境和模特都非常完美,照片质量想也不差,但要说能换梅斯菲尔德一瓶香水,那是无稽之谈。
拍完照片后,梅斯菲尔德戴上礼帽,起身准备离开。
方思弄下意识想问那怎么把照片传给您?又担心自己显得是在骗对方的联系方式一样,犹豫片刻,只问道:“这瓶香水叫什么名字?”
“CorpseParty。”梅斯菲尔德站在他旁边,声音自上而下转来,“方,你知道吗?临终之人闻起来很香。尤其是他们呼出来的空气,闻上去像酒。因为他们虽还活着,但身体已经开始腐烂分解了。”
方思弄猛然抬头,只看到他帽檐下一抹绿意。
他目送着梅斯菲尔德离开,调香师走过英伦风格的厅堂,在门前撑起一把黑伞,周遭的景物全都跟随着他融化了似的,滴滴答答地往下坍塌。
嗯?乐队停止演唱了吗?
方思弄朦胧地想着。
而且从进酒吧以来空气中弥漫的酒味和香烛的气味似乎也没有了,他鼻端唯余下与梅斯菲尔德一同到来的雨水的冷气。
“方思弄,方思弄。”
他的肩膀被人掐得很痛,脑子也被摇晃得很不舒服。
终于,他睁开眼睛,然后发现自己正趴在桌子上,似乎睡了一觉。
喝太多,断片了?
他强忍着头疼坐起来。
景明的脸离他很近,见他醒了,呼出一口气,然后道:“抱歉,我刚刚有点失态了。”
看他没反应,又说:“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决不是要逼你……我只是、只是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他却转头看向大门口,正好有两个顾客进来,看形容不像是冒雨的样子,他问景明:“梅斯菲尔德先生呢?”
景明一愣:“谁?”
他按住抽痛的太阳穴:“刚刚在这儿跟我说话的人。”
景明狐疑地看着他:“刚刚这里没有人啊,你一直一个人在这里。”
方思弄觉得不大对头。
景明还在说:“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我不是故意把你丢在这里的,我有点情绪问题,我怕再说下去会说出更不好的话来……但我一直看着你的,真的,我就在那桌……”
这时刚刚进店的两个顾客刚好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到了他们旁边,方思弄忽然朝其中一人问:“兄弟,麻烦问一下,外面下雨了吗?”
那人顿住脚步,很肯定地说:“没有啊。”
“一滴也没下?”
“一滴也没下。”
“谢谢。”
那人离开后,方思弄想了想,又掏出手机,翻开相册,发现确实没有多出一张梅斯菲尔德的照片来,心中刚陡然升起的恶寒才慢慢褪去。
看来确实是喝多了。
“抱歉,景明。”他脑子实在是太疼了,感觉再多听一个字都要炸,也没办法维持体面的社交了,“我想我应该回家了。”
景明顿了一下,目光沉沉望着他,显然很受伤,但也没有勉强:“……那我刚刚说的事,你考虑一下?”
方思弄虽然没怎么听,但知道大概就是景明要追求他的那回事,按照常理来讲,如果他真的确定自己跟玉求瑕再无可能,那也没有终身为玉求瑕守身的打算,尝试接受新的感情也未尝不可,可现在他还被“戏剧世界”纠缠着,等于是半只脚在棺材里,这种情况下还接受别人的示爱才是不负责。
所以他只能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