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云展不去看自己父亲愤怒的面容,对宋怀永行礼并斩钉截铁道:“臣子在三年前曾亲眼所见真正的郑容湘死在津河上,当时臣子还不知那女子便是郑容湘,并没往心里去,前几日听说有博襄郑氏在太和殿上状告公主,臣子觉得熟悉,便去探寻了一番,大理寺里的郑容湘是假的!是冒出来污蔑公主的!请陛下恕臣子父亲不知之罪!”
成平侯吓得额头直冒冷汗,一时间他都搞不清楚大理寺里那个郑容湘是真的还是假的了,甚至怀疑是不是李家诓骗他,在他扳倒摘星公主后,将他们成平侯府也处理掉。
他神色惶惶,宋怀永自然看见了,“成平侯,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郑容湘的身世你不是查过,她到底是真的是假?”
成平侯有些惊惧地磕了个头,“陛下。。。。臣的确有细细地查过她的身份,她在家破之后便从博襄逃了出来,一开始逃到了郊城,因为身无分文便在郊城做了卖艺不卖身的妓子,差不多有一年,因为郊城不如雍都繁华,文人墨客也不多,一年之后她因此进了雍都。”
宋怀永神色不悦,显然对他的说法不满,一旁的沈安志忙道:“侯爷,郑容湘只是出身富户,并没有什么才艺,她到了郊城三个月后就做起了皮肉生意。”
成平侯吓得满头大汗,他当时并没有十分详细地查郑容湘在郊城的事情,反正跟宋镜有仇,谁管她具体干什么的。
宋怀永轻哼一声,“范云展,你继续说。”
“臣子不知道她以前的身世,也不知道她之前是干什么的,臣子认识她时她是雍都西坊的暗门子,用的是混迹花场的名字,叫芳纤,那时。。。。。。那时臣子猪油蒙了心,无意间去过一次,她长得顶多算是清秀,但是因为没有花楼里的风尘气,臣子便多给了些赏银,她哭着求臣子养她一段时间,因为她没什么客人,几乎都养不活自己了,臣子觉得她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女子,便多问了一句,她说她是博襄人,姓郑,臣子当时根本没往心里去,就又给了她些银子。”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汗已经滑下来滴进了地上的羊绒地毯里,宋怀永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范云展只得硬着头皮又道:“臣子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津河上,她似乎傍上了什么大的恩客,被叫到花船上跳舞,因为喝了酒,跳舞的时候落水淹死了,这件事出了人命,大理寺的卷宗上定然有记载,臣子不敢有半句虚言!”
宋怀永面色平静,“你说你不是撒谎,那若是真的郑容湘死了,这个是假冒的,摘星为什么能一眼认出她?难道他们是孪生姐妹不成?”
宋镜这时倒看了范云展一眼,“不曾听说郑家有两个女儿。”
宋怀永轻哼一声,“大理寺的郑容湘宁愿自戕也要证明她是真的,若她是真的,范云展是听谁的话来替你来蒙骗朕?替你来脱罪的?”
宋镜神色不变,似乎早就猜到宋怀永会这么问她,“父皇,儿臣前段时间才跟成平侯府结了仇,这件事又有成平侯参与,儿臣的有多大的能耐能指使动范四?”
见宋怀永神色不快,又笑道:“父皇该问的是谁把范云展进宫的消息说了出去吧?不然郑容湘怎么这会儿想起证清白了?她在太和殿上怎么不死?好像想的就是泼儿臣点脏水似的!”
她说完看向沈安志,“沈大人,既然她想死,还救她做什么?真是多事,不然我看她也不是真的想死。”
“放肆!”
宋怀永重重一拍桌子,怒斥宋镜,“这是你身为公主该说的话吗?”
见宋镜面色不变又道:“那日在太和殿上,分明是你先说出自己与郑容湘相识!”
说完又看向成平侯父子,神色冷淡,“你们成平侯府这些日子倒是热心。”
成平侯还没说话就被宋镜打断了。
“父皇这话说笑了,儿臣有差不多六年没见过她了,还管她长什么样子做什么,她都自称郑容湘了,有个两三分像不就得了,儿臣难不成还怀疑有人冒充她?冒充她干什么,她又不是什么皇亲贵眷。”
这话说得并没有什么毛病,况且那时候郑容湘才十五岁,现在已经二十一岁了。
沈安志刚才就已经叫人去调卷宗去了,这会儿人已经到了御书房外头。
宋怀永身边的大太监出去取了卷宗,在众目睽睽之下呈送给了宋怀永。
卷宗上的确写了芳纤的名字,一年前酒后落水死了,年龄二十岁,也写了她的祖籍,博襄郑氏,名不详。
祖籍姓氏和年龄都对上了,只是名字不清楚,似乎当真是郑容湘。
宋怀永扫了一眼将案卷丢在桌上,看了一眼范云展道:“范四既然一年前才见过她,那就将大理寺这个带过来吧,让他们对峙一番,既然有恩客包过她,也去查查。”
宋怀永要用午膳了,宋镜他们都被大太监请了出来。
走到御书房门口,成平侯就一把拉住范云展望远处走,他步伐凛冽,看着就气急败坏,似乎怎么都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先问过自己就跳出来拆台。
廊下只剩下宋镜和沈安志,沈安志并不想得罪宋镜,冲宋镜拱了拱手道:“恭送公主。”
宋镜看了看他,微微一笑,“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听说郑容湘在牢里一直在骂本宫。”
沈安志尴尬一笑,解释道:“犯人在行刑之前都会喊冤,殿下不必往心里去。”
宋镜在甘泉宫用了午膳,等她到御书房时大理寺的人已经将郑容湘押送过来了。
郑容湘虽然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但是疲惫的脸色还有青黑的眼圈证明她在大理寺这段时日过得并不好。
她看见宋镜时下意识地就要扑上来,像是要咬宋镜一口,被一旁的两个太监死死摁在地上。
宋镜站在台阶前盯了她片刻,成平侯带着范云展走过来时,只听见了她微微一笑,“蝼蚁必死。”
郑容湘还想往上扑,一旁年长些的太监被她弄烦了,朝她胸口踢了一脚,郑容湘被踢得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脸色灰白。
范云展虽整日里斗鸡溜狗,吃喝嫖赌俱全,却从没想过无缘无故害人性命,有些不忍的皱了皱眉。
成平侯刚才莫名其妙被儿子警告一顿心里窝火,但是范云展再三嘱咐他不要说话,有人拿了成平侯府命脉,他只能含恨忍下,宋镜刚才说郑容湘的那句话似乎就像在说他,让他莫名其妙地觉得惊惧。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他们成平侯府轻看了宋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