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镜却站着没动,抬头看了皇帝一眼道:“父皇,儿臣在遇龙河孤身一人,好不容易回来雍都,想留在宫中陪伴母后,儿臣总惹父皇生气,也想母后多教教儿臣礼仪。”
她说的情真意切,没有提及宋岐一句。
宋怀永的目光带着审视扫了她一眼,他没有看向李覃,沉思了片刻。
宋镜心中冷笑,什么样的父亲才会惦记着自己的儿女不合呢。
见宋怀永不答应,她又状似无意般道:“过两日就是陵儿的生辰了吧,婶母想必也会提前进宫给陵儿过诞日,儿臣也好替母后陪陪婶母。”
宋镜口中的婶母,是宋怀永义兄安国公的妻,两人从宋怀永起义就跟在身边的,都是大字不识的一个,但安国公夫人跟乐阳还有些不一样。
乐阳虽说也是农妇出身,可她年纪不大,不迂腐还讲究礼仪,安国公夫人却不是,她性格泼辣,嗓门巨大,目光短视,,若只是缺点便罢了,安国公直接就处置她了,但她为安国公生了三个儿子,长子为宋怀永战死,且为人热心的过了头。
在良莠不齐的宗亲皇族里,李覃最讨厌安国公夫人,因为她不会看人眼色,粗俗无礼,爱占小便宜,但是她又不能拿安国公夫人如何,因为她要有皇后的气度。
有宋镜在,虽然安国公夫人也不喜欢宋镜,但是起码李覃可以把她推给宋镜。
因此她闻言便看了皇帝一眼道:“摘星说的也有道理,安国公夫人许久未见摘星,想必也十分想念,虽说此事摘星有错,但在宫中禁足也是一样的。”
宋怀永迟疑了片刻才道:“那便让她禁足宫中,抄写经书十遍。”
说完又看向宋镜:“若是再惹出乱子就宫规处置。”
宋怀永要留在坤宁宫用午膳的,宋镜起身告退,跟着内侍出了坤宁宫。
远远地,她看见几个嬷嬷和宫女浩浩荡荡的领着宋陵进了正殿。
宋陵不过九岁,一身小小的青色绣白鹤袍子,行动间已经有了该有的气度。
想来也知道,宋怀永有好好的培养他。
司兰也看见了这一幕,她有些心酸,往日里公主最不能看见这些场景。
但是这一次,宋镜却面无表情,她已经长大了,并不觉得一昧的将孩子护在手心,会养的多好。
宋岐并没有住在宫中,他一个人住在东宫。
司兰见她丝毫不提亲弟弟,便忧心忡忡道:“公主,咱们住在宫中,太子殿下那边怎么办?”
宋岐今年十六岁,在这雍都城里爹不疼继母不爱的,拥护他的官员各有私心,宋镜算是他最亲近的人。
宋镜面对他重病却这般冷淡,难免伤孩子的心。
宋镜远远望着层层宫墙往甘泉宫去,那是她从前在宫中的住处,她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落在司兰身上,只是淡淡道:“你去,你和邱锦一起去。”
“那您怎么办?”司兰闻言更担心了,深宫重重,宋镜连个帮手也没有,李覃随时就能把她吃的渣子也不剩。
宋镜面无表情,她声音带着森冷:“怕什么,不必担心本宫。”
又变成了司兰不熟悉的那个宋镜。
坤宁宫离甘泉宫很远,因为以前的宋镜很厌恶李覃,想要住的离她远远的。
正走着,前面远远的走过来几个人,是内侍带着两名男子。
宋镜微微顿了顿足,是她认识的人。
两个男子,一个是国舅,宋陵的亲舅舅李徽,他生的跟李覃有些像,杏眼圆脸,只是毕竟是男人,年龄也三十有余,便显得长相小气,慈和中带着点精明。
另一个穿着墨色滚金的长袍,腰带束的紧紧的,显得身形修长洒脱,乌黑的在头顶编了几根辫子,带了赤金镶红玉的冠,剩余的头披在肩头,甚至还零星编了几根细辫掺杂在其中,五官英挺,面如冠玉,俨然一个意气风的少年郎。
宋镜的目光从少年身上一沾及过,落在李徽身上:“舅舅这是去拜见母后吗?”
前世今生加在一块,宋镜头一次唤李徽为舅舅,因为以前的她根本不认自己的继母,自然更不会认继母的兄弟,李徽被这句话喊得一愣,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但是作为混迹官场的老狐狸他很快反应过来:“陛下召见,臣去御书房见陛下。”
李徽旁边的人一直在盯着宋镜,见宋镜看也不看自己,勾了勾唇角道:“钟离元铎,见过公主。”
宋镜微微垂下眸子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少年。
李徽看了看钟离元铎,又看看宋镜道:“公主这是要出宫吗?”
一旁的张巧笑了笑对李徽殷勤道:“回国舅爷,殿下住在甘泉宫。”
宋镜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饶有兴致的望了张巧一眼,又不在意的道:“父皇在坤宁宫用午膳,估摸着舅舅要在御书房等父皇一会儿了。”
李徽点了点头,钟离元铎还在看着宋镜,宋镜视若无睹的看向李徽:“摘星便不耽搁舅舅了。”
她说完便与二人擦肩而过。
司兰跟着走了一段距离忍不住回头看向钟离元铎,他比李徽高了半头,此时李徽说了什么,他稍微偏了偏头,简短的说了两个什么字又将头转了过去。
到了甘泉宫,引路的小太监们下去了,司兰才走到宋镜身边道:“钟离公子长大了,身量比从前高了,脾性看也跟从前不同了。”
宋镜似是没听见,捋了捋自己的袖子唤另一个侍女挽心:“挽心侍奉本宫,司兰出宫去吧。”
司兰欲言又止,看宋镜没有说话的想法,躬身退了出去。
宋镜的另外几个侍女也都是心腹,她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坐下对挽心道:“去与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说,本宫身边伺候的都笨手笨脚的,个个不懂宫中的规矩,请她把张巧借本宫使唤几日。”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挽心细声细气道:“公主,这样他会不会。。。。。。跟那边通风报信?”
宋镜却并不言语,她有自己的打算,李覃不会轻易动她,因为动她太容易留人话柄,好钢用在刀刃上,她会容忍自己,直接动宋岐。
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不能动宋陵呢?
她漏出一个诡谲的笑看着挽心道:“就怕他不通风报信。”
挽心看她已有打算,带着另外几个侍女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