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嫂子!你家的苹苹考中了!”
多稀奇呢,镇上谁不知道钱家这个女孩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典型。
连着两年都没考上大学,已经成为了镇上不少人挂在嘴上的闲话。
谁成想还有这一天呢。
报信的人格外羡慕:“还是医科大学呢。”
本省的医科大学,仅次于省大,名气大的不得了,分数也格外高。往前数几年,镇上都没出过一个。
王梦兰人呆呆的,手上还套着套袖,目光落在对方手上,那一封写着学校大名的通知书信函,封皮上是一栋白色的教学楼。
下意识的要去接,手伸到一半,又慌张的去摘套袖,嘴唇忍不住颤抖。
四邻都凑了过来,一个个眼里带着羡慕。
“哎呦呦,可不得了了,咱们这条街也出了个大学生。”
“兰啊,你这可算是熬出来了。”
“咋没见苹苹呢?”
“苹苹在她舅家呢好像。”
送信的人尴尬一笑,王梦兰快摸到通知书了,他反倒是把通知书抽回去。
“还是等苹苹回来。”
有那酸到不行的邻居阴阳怪气:“咋,正主不回来,通知书也不叫我们过过眼瘾?”
送信的人半是调笑半是回答:“单位有要求呢,这通知书啊,就得本人签收,亲妈都不行。”
有人嘀咕着:“哪儿来的破要求。”
也有人热心的喊着自家的孩子,对王梦梅说道:“得叫苹苹回来吧?你看是打电话还是叫我家这个帮你跑一趟?”
王梦兰带着鼻音,目光还是盯着那封通知书:“麻烦你家壮壮跑一趟吧,就王家庄,村口打听一下就知道。”
“哎!壮壮,赶紧的,骑上咱家的自行车去叫你苹苹姐回来!”
叫壮壮的十一岁小男孩把自行车骑的飞一般,围着王梦兰的妇女们七嘴八舌。
“苹苹考上大学了,你们两口子往后可算是享福。”
“苹苹的书本还在家不?能叫我家梅梅用用吧?”
“考的是医科大学,学费贵不贵啊?”
……
王梦兰浸泡在幸福的泡泡里,旁人的羡慕也好,嫉妒也好,都是她幸福的伴奏。
闺女考上了。
她恨不能现在就扑回屋子里大哭一场,把这一年的郁气全都发泄出来才好。
没多久,钱苹就蹬着自行车带着壮壮回来了,风吹动她的裙角,她的脸庞红红的,眼睛里也像是浸润了水色。
“苹苹回来了!”
“高材生回来了,通知书能给了吧?”
钱苹从送信的人手里接过通知书。
纵然这一刻她在心中预演了很多次,但是她依旧激动到大脑空白。
三年的高三,她写过的水笔都已经用了几百根,手指肚上都是厚厚的茧子。曾经那些起早贪黑,那些忧虑痛苦,那些没日没夜的煎熬和焦心,终于在此刻给了她一个美满的答案。
信封硬挺的封皮,凉凉的触感,钱苹拿到手里却是她上千个日日夜夜的辛苦劳累,沉如千钧。
王梦兰看见女儿的这一刻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苹苹啊,你考上了!”
钱苹的眼泪也大颗大颗的砸下来,没顾上去拆通知书,而是弯下身子抱住母亲。
她考上了!
王梦兰哭的毫无形象,这一年来,她扛着丈夫的指责和婆家人的阴阳怪气,走到哪里都有人说她异想天开,说她痴人说梦。
宁愿叫高考失利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复读,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就连一向软弱的丈夫都硬起脖子跟她吵架,说她有钱没地方花。
“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挣钱供她读!她要复读十年你也自己供!你不怕笑话,我还嫌丢人呢。”
“分开过!咱俩分开!往后你要是供就花自己的钱!”
两口子吵架之后,跟分开过也没区别了,家业一分两半,各自拿着钱。
王梦兰没想着用这些事去打扰女儿复习,但是她跟丈夫的关系确实已经紧张到了这半年都没怎么说过话的程度。
钱金来说她不怕丢人,不怕被人笑话。
怎么会不怕笑话,王梦兰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被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