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既定,冯夫人因前头情绪过于激动,此时浑身疲软,便对元太妃道:“臣妇托人回家里带了信,如今该有新马车来了,不好叨扰,这就告辞。”
裴诠道:“冯夫人。”
冯夫人霎时一惊,她向来知道豫王不好相处,刚刚堂上审人问话,豫王的阴沉凶戾,敏锐如鹰,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因此她忙起身,恭敬道:“臣妇在。”
裴诠说:“老太医说,二姑娘受惊,不好立时腾挪,恐会又发高热。”
冯夫人:“这……难道能留宿王府么?”
元太妃做主:“如何不能?二姑娘今日遭了大罪,也是我安排不当,今日我就住在这了,新珠,你今日也住这吧,王府多得是空房。”
冯夫人想起平安昏厥的样子,很是心疼,那老太医都这么说了,她定不能再冒险了,遂道:“那臣妇与女儿就叨扰了。”
只是,薛家人要住在王府,也得拿出个名头。
元太妃和冯夫人折回宴上,此时距离事发,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宴上依然热热闹闹的。
宁国公府夫人疑惑:“冯夫人,你不是回去了么?”
元太妃替冯夫人说:“是薛家姑娘吃了发物,浑身不适,老太医说了,不能吹风受冻,只能留在王府观察一晚上。”
冯夫人:“是,是。”
见冯夫人神色憔悴,众夫人都说理解,又劝冯夫人:“我那侄儿当年就是吃了花生,浑身起疹子,没人留心,回头知道是发物时,已经晚了。”
“这回可得千万注意……”
说着又是一阵叹息,讲起育儿的难处。
…
薛静安和薛常安不留宿王府,回公府前,她们都想见见平安。
多亏平安,她们没人见到兔子的惨状,可是,平安自己是被吓一大跳,以至于高热。
她们两人心情沉重。
沉默之中,薛静安说:“我从没想过,玉琴郡主是这种人。”
薛常安不留情面:“你还和她走得近呢。”
薛静安:“……”
她俩之间隔太多了,如今能好好聊一句,都不错了。
两人被婢女带到静幽轩,婢女道:“姑娘稍等。”
…
平安睡了一觉,热意压下去不少,安神汤也熬好了。
在一阵汤匙搅弄碗底,“叮叮咚咚”的声音里,她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看起来,非常苦。
平安又缓缓闭上眼睛。
裴诠:“我看到你醒了。”
装不下去,平安认命地睁眼,她双手拉着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
裴诠端坐在床边的满绣圆凳上,他一手端着平口莲花纹瓷碗,另一手拿着瓷白汤匙,房内光线微暗,他的手指似乎比汤匙还要白皙,像玉节一般漂亮。
他道:“吃药,不然不能好。”
眼看必须吃药,平安慢慢钻出被子,彩芝上前,把枕头放好了,扶着她靠引枕坐,便退到外头。
裴诠舀了勺药汁,递到平安唇边,平安把那口苦药含到唇舌之中,皱了一下眉头。
虽然被苦到了,但第二勺药汁送到她唇边,她还是乖乖张口,把药汁含到嘴里。
裴诠从没伺候过人吃药,此时却一勺接着一勺,直到不知不觉间,碗里见底,可能是不管味道多苦,平安都会咕咚一口咽下去。
这么听话的,被苦得不行,还不知道要甜的吃。
裴诠看着她,对旁人道:“蜜饯。”
平安含了一颗蜜饯,甜丝丝的,终于压下苦味,她张开口,想说什么,但发不出声音。
她求助地看了眼裴诠。
裴诠把碗递给婢女,说:“太医说你刚退热,声气鼻塞是寻常。”
平安隐约记起,最开始到皖南的张家时,她也说不出话,是多久后,能说话了呢?记不起来了。
会不会要好久?突如其来的茫然,袭击了她的心神。
她咬住下唇瓣,垂下脑袋,露出一截白皙柔软的脖颈。
裴诠眼底一团黢黑,他将她的脸抬起来:“这有什么。”
他的拇指轻轻按了下她的嘴唇,她不由启唇,柔嫩的唇瓣离开她细白的贝齿,留下一道浅淡的齿痕。
他的指尖冰凉,平安昂了下脑袋,但没能脱开他的手,不自觉间,反而像是将自己面庞凑了上来。
裴诠嗓音微沉:“若成小哑巴了,我养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