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肆放下茶盏坐下来,“世子足智多谋,才华盖世,亦是令阿肆艳羡。”
此人城府极深,老谋深算,前世的她毫无防备,教这人暗中杀害了被关在天牢中的西凉亲王,使两国再次挑起战争。
夜郎则是坐收渔翁之利。
前世那些大大小小难以平息的战事,就是从今年的圣祈开始的。
只不过这一次,泱肆不会再让那么多将土跟着她战死沙场了。
这是她重来的意义。
“靖安殿下过奖了。”
纪越显然亦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深意,却似并未察觉一般,坐下后又道:“来时便在途中听闻大北即将立新后,今日怎的不见那位娘娘?”
既是听说了要立后,又怎会不知这些时日因为立后而引起的风波。
大殿之中寂静了片刻,听得上方传来一道苍老但有劲的嗓音:“新后卧病在床,不能亲自前来迎接世子,还望世子海涵。”
众人循声望去,太后神色庄重,语气强硬,分明教人听出里面的微愠。
“哈哈,倒是我多嘴了。”纪越大笑两声,又道:“只是不知原来大北气候如此寒冷至极,令这么多人生了病,诸位可都得注意身体啊。”
“世子无需担心,”魏明正顺着接了话:“朕已吩咐人准备好了御寒的用品,不会让世子在我大北待得不痛快。”
“如此,便谢过北皇了。”纪越拱手,又道:“今日我从夜郎带来进献北皇的三个美人儿舞姿优美,可供大家一起观赏。”
言罢,他拍了拍手,今日出现在金銮殿的那三个美人踩着碎步进来,伴着悠扬的乐音在殿中翩然起舞,暂时中止了众人的谈话。
魏清诀在泱肆耳畔轻声问道:“阿肆可是对那世子有何看法?”
知长公主者莫若魏清诀,她无需过多的表现,也无需过多的话语,他就能看得出来她对纪越的敌意。
泱肆低头吃菜,用咀嚼的动作掩盖自已说话的唇形:“皇兄,此人目的不纯,你小心他一些。”
魏清诀面上的神情微顿,而后道:“好。”
直至宫宴结束,泱肆的注意力也一直放在对面的江衎辞身上,他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那里,眉眼低垂,几乎不怎么动筷,即使端起酒杯,也只是为了让自已看起来不是呆坐着一般,只是送到唇边,停顿片刻后放下。
反正她是没看到他往里面添酒。
众人散去,魏清诀再次送纪越前往其所住寝殿,泱肆本也打算一同前往,太后已经先开口叫住了她:“靖安,随哀家去寿康宫。”
说完,便在陈嬷嬷的搀扶下越过他们往外走。
定然是因为今日之事,魏清诀有些担心,正想说什么,泱肆已经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而后对一旁的萧暮道:“劳烦侯爷同皇兄世子一道做个伴。”
寿康宫。
太后侧躺在美人榻上,双目轻阖,由陈嬷嬷为她捏肩按摩。
泱肆跪坐在下方的地垫上,脊背不曾弯曲半分。
案桌旁的安神香烧开,烟雾缓缓攀升,缭绕鼻尖,催人困乏。
昨夜没睡好,泱肆确实有些犯困,实在撑不住眼皮打架时,榻上的太后方才开口:“靖安。”
别人叫她的号,是因为尊敬,太后叫她的号,是因为生疏。
泱肆打起精神:“皇祖母。”
“你长这么大,第一次来给哀家请安,为的却是你的母后。”
太后仍旧闭着眼,“哀家还以为,你在寿康宫外跪了一日,便是学会了隐忍才来同哀家说那些话。”
泱肆听明白她的意思,道:“皇祖母赐教。”
“但没曾想皇上终究还是把你惯坏了……哀家知你在黎塘受了委屈,但你今日之举确实是有过而无不及,皇上不管,哀家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l
老太后活了一世,宫中这些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之事她早已看得透彻,泱肆也不打算争辩,只道:“请皇祖母责罚。”
“罚?”
太后终于睁开眼,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眸中染上厉色,“哀家能拿你如何?若是罚了你,教你再病上个十天半个月,皇上又要来同哀家闹个不愉快。”
她微微撑着身子看向下方的人,眼神仔细打量,而后道:“你当真同你那母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认定了的事情绝不回头,也绝不屈服!”
泱肆不知她为何提起了母后,也不知她为何说这样的话,还未接话,只觉察太后的目光在她身上燃起来一般,带着熊熊火光:“你仗着皇上的宠爱和偏袒,如此任性妄为,你以为别人怎么看?堂堂一国君主,竟被一个公主牵着鼻子走,国君的颜面何存?”
“皇祖母。”
泱肆抬起头来,与她直视,眼中没有半分退怯:“在你们眼里,父皇是一国皇帝,凡事都要有所顾虑、有所考量,可是在阿肆眼里,他只是一个疼爱我的父亲。同样的,在父皇眼里,阿肆也只是一个他心爱的女儿。”
父亲偏袒自已的女儿,本该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在这王宫之中,却成了一个错误。
太后显然为她的话语感到震惊,随即是愠怒:“放肆!你给哀家搞清楚,你是公主,这里是皇宫,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你所想的那么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第49章要遵从内心而活
路上,魏清诀一直都心不在焉。
纪越淡笑出声:“大皇子若是实在担心,可以不用管我,可先去寻靖安殿下。”
萧暮也注意到了魏清诀的异样,看过去时,对方稍稍回了些神,笑着摇了摇头:“不必……”